第266章 深山
墨画心中微觉悚然,默默将这十六个字记下。
看来这舆图非同小可,若不弄清楚,必然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修士靠山吃山,因地制宜。
通仙城附近,并无丰沃的灵田,无澎湃的河海,也没有可蓄养的灵兽。
附近的散修都要在大黑山里讨生活。
而城南的炼器行、炼丹行,甚至是福膳楼,也都依赖猎妖师狩猎妖兽,剥取骨肉素材,提供炼器、炼丹和烹饪的材料。
墨画学阵法,也需要汲取大量妖血,调配灵墨。
整个通仙城的修士,无论修道生产还是生活,都与大黑山息息相关。
若是大黑山有着深藏的凶险,那麻烦就大了。
此后墨画一边学逆灵阵,有空时就去进大黑山,遇到偏僻或是面生的地方,就翻开罪修的那副舆图对照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舆图标记的位置。
可是找了数日,仍旧一无所获。
墨画心生颓唐,抬头望去,忽见远处大雾弥漫,掩住山峦叠嶂,遮住日光,迷迷蒙蒙一片,不知何处是山,何处是崖。
那里是大黑山的深山,也是大黑山最凶险的地方。
传言深山凶险莫测,修士有去无回。
墨画看着看着,忽然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凉气:
“黑山大雾,可蔽渊薮……”
这舆图标记的位置,不会是大黑山的深山吧!
墨画眼皮跳了跳,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外山他了如指掌,内山太大,他不说了如指掌,但也熟悉得很。
舆图所记的位置,若真在内山或是外山,那他肯定有印象。
不在外山,不在内山,那肯定就在深山了。
消失不见的罪修,有去无回的深山。
墨画心中有了猜测,一阵寒意涌上心头。
他连忙施展身法,一路跑回通仙城,气喘吁吁地找到俞长老,急忙问道:
“俞长老,有谁去过深山么?”
俞长老闻言吓了一跳,“怎么问这个?深山危险,你不能去的。”
他还以为墨画好奇,想去深山玩玩。
“我不去,我就问下。”墨画喘了口气,“是不是猎妖师只要进了深山,就从没回来过?”
俞长老见墨画神色凝重,而且语气严肃,心知恐怕不是小事,便点头道:
“确有此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俞长老皱眉思索,片刻后道:“大概两百,或许三百多年前吧……”
“您也不清楚么?”
“我也才活了两百多年,再之前的事,我哪里清楚,只能听说。”
俞长老摸了摸胡子,回忆了下,而后道:
“似乎三百多年前,深山虽然危险,但还是能进的。”
“能进?”墨画有些惊讶。
俞长老点了点头,“能进,但是雾气重,瘴气毒,妖兽也强,二品的妖兽也多一些。”
俞长老想了下,又道:“那时虽然叫深山,但其实还算是内山,只不过是内山最危险的地方。但后来进了深山,有去无回的猎妖师太多了,渐渐地就没人敢去了,大黑山的深山也就成了禁忌。”
“筑基期的修士,也不敢进么?”
俞长老眼皮一跳,“筑基也不敢,因为里面有筑基修士死过。”
墨画睁大了眼睛,“筑基修士也会死在里面?”
俞长老点了点头。
“不是失踪了?而是死在里面?”墨画疑惑道。
按理来说,失踪了未必就是死了,怎么肯定就死在了深山里呢?
“因为尸体在深山外缘被找到了。”
墨画越听,越觉得蹊跷,“死的是谁啊?”
俞长老神色有些复杂,“钱家曾经的大长老。”
“钱家?”墨画有些难以置信。
俞长老微微颔首,与墨画道:
“当年我还是一个小小的炼气,听说钱家的大长老进了深山,杳无音信,过了半个月,钱家老祖便带人,想进深山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个家族的大长老啊,位高权重,怎么能不明不白地死了。那时钱家的势力已经很大了,人多势众,所以敢进深山,但即便如此,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钱家上下,从筑基到炼气,几乎全员出动,修士相挨,结成人网,由外向深山内推进,最后在外缘的一个树下,找到了已死的钱家大长老。”
“据说死得非常蹊跷,少了一只胳膊,似是被妖兽咬断了,但此事毕竟是谣言,钱家至今也未向外透露死因。”
“之后呢?”墨画问道。
“之后就不了了之了,钱家不敢再深入了,筑基期的大长老死了,尸体也找到了,也算有个交代。再进深山,若真遇到什么大凶险,估计钱家就要灭门了。”
俞长老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可惜。
估计是因钱家大长老死了而幸灾乐祸,又因钱家没都栽在深山里,而有些可惜。
墨画道:“从那之后,就没修士敢进深山了么?”
俞长老纠正道:“有人敢,但没人能出来。”
“这世间胆大包天,或者说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多着呢,既有艺高人胆大的,也有蠢笨不知畏的,但无论如何,进了深山,都没出来过。”
墨画目光复杂,缓缓道:“他们是自愿进去的么?”
俞长老笑了笑,还想说什么,忽然一怔,脸上笑容渐渐淡去,凝重道: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墨画将舆图取出,交给俞长老,又将光头陀和那一众罪修的事说了,包括那十六个字。
“黑山大雾,可蔽渊薮;午夜三更,投石问路。”
俞长老念叨着,越念越是心惊。
他心思急转,声音微颤道:
“你的意思是,这大黑山的深山,很可能是个巨大的贼窝,这两三百年来,一直有穷凶极恶的罪修,在里面蛰伏着?”
墨画缓缓点了点头。
俞长老忍不住站起身来,皱着眉头,在厅里来回踱步。
如此来回走了几圈,俞长老整理了思绪,这才坐了下来,喝了杯茶,平复了下心情,沉声道:
“的确有这种可能……”
“这两百多年来,外地修士不说,即便是猎妖师,也有不少在深山失踪的。”
“猎妖行当初的长老,包括我,也都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要进深山,否则凶多吉少。”
“可就是有猎妖师不听劝告,进了深山,没了音信。”
“我之前只是恨其愚笨,不知死活,现在想来,才发觉这里面蹊跷得很。”
“能做猎妖师的,能在内山混的,哪个不知大黑山的凶险?又有几个不爱惜性命的,怎么可能脑袋一热,就往深山里去?”
“即便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他们的妻子和孩儿,都指着他猎妖赚灵石过活,拖家带口的,又怎么敢轻易地去以身犯险?”
“一旦死了,留下孤儿寡母生活凄苦,他们怎么可能不清楚?”
“现在看来,他们不是自愿进的深山,而是被抓,或是被杀,再被人带进了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