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宁的时辰应在巳时。
苏凝钰的马车此时并不是通往太师府,而是向城郊出发。
云乐不知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看出她今日的心情并不佳,不敢打扰她。
马车停在了一座墓碑前,因不想打扰到墓碑的主人,马车的位置距离墓碑还有一定距离。
墓碑上刻着——爱妻褚氏之墓。
真是讽刺,爱妻,却在褚氏去世后不久,抬正了妾室朱氏。
苏凝钰在回京的第一日,便来这里看望她的娘亲,墓碑旁的杂草也是那时才清理过。
不过半月,这些杂草生长迅速,都快与墓碑齐高了。
苏凝钰正一手一脚地清理着这些杂草,褚氏生前极爱整洁,这里的杂草丛生会让她不舒服。
云乐正想上前去帮她清理,却被青竹一把拉了回来,示意她不要去打扰。
苏凝钰不在京城的十余年,就未对她的娘亲尽孝道十余年,心中很是亏欠。
她回来那日,见墓碑旁的杂草都快把墓碑包围,心中积满怨愤。
果真应了那句话,人走茶凉。
清理干净了杂草,苏凝钰笔直地跪在墓碑前,眼眶通红。
“娘,不孝女来看你了。”说罢,一颗滚大的泪珠便落了下来。
又磕了三个头。
走近,坐在墓碑旁,用衣袖轻轻擦去墓碑上的污渍。
述说着这段时日来发生的大事小事。
“孩儿成亲了,娘在九泉之下不用再担心我了。”
说话间,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语气哽咽。
在她六岁时,母亲去世前,用尽全力抱了她最后一下,她已经十余年没有感受过母亲的怀抱。
苏凝钰在这里,一待便是一个时辰,早已把太师府抛之脑后。
对她来说,娘亲在的地方才是家。
她倚靠在墓碑上,墓碑很冰凉,她却感觉到很温暖。
体己话说完,才想起要去太师府。
坐在这里时间太久了,又没有动弹,起来时竟发现腿麻了。
“青竹!云乐!过来扶我!”苏凝钰无奈地说道。
她们去搀扶时,还不忘嘲笑她一番。
从城郊去太师府,到达时,已是未时。
苏凝钰慢悠悠地从马车上下来,径直地走向大堂。
朱清瑶坐在主位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很是让人厌恶。
苏凝钰走向主位,丝毫没有顾及朱氏的情面,直接坐了下来。
她如今已是王妃,是君,坐在主位也未尝不可。
侍女奉茶,苏凝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随即便吐了出来。
“这便是太师府的待客之道?”
朱氏对于她坐在主位上已是不满,如今又在挑刺。
她身为当家主母,苏凝钰这番话无疑是在打她的脸面。
“怎么只有你一人啊,宸王呢?”苏清鸢听闻苏凝钰回来,便立马跑出来大堂。
看见只有苏凝钰独自一人回来,便嘲讽说道。
见她没有回应,又看见她裙摆上的泥土,便想到今日她迟迟未来,应该去看她那去世的母亲。
“让我们等你这么久,是被你那死去的娘缠住了吗?”说完,还不忘做个挑衅的表情。
苏凝钰根本不屑与她这样的人争吵,一旦涉及她的娘亲,便不会忍让。
她现在虽然嫁为人妇,但管教庶妹还是可以的。
上一秒还略带微笑的脸,下一秒就变得阴沉起来。
捏在手中的茶杯,只听见一声响,茶杯便在她的手中变成了碎片。
“掌嘴。”
苏凝钰阴沉的脸,死死盯住苏清鸢。
苏清鸢见状不妙,立马跑到朱清瑶的身后。
“你敢?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朱氏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被欺负,替她出头说道。
听见苏凝钰冷笑几声,苏清鸢身上的鸡皮都起来了。
“如今我是君,你们是臣,难道我没有资格吗?”
苏凝钰冷眼看向了苏清鸢,目光又落在朱清瑶身上,苏凝钰的眼神盯着人,令人心里发毛。
“我是苏氏嫡长女,教训妹妹,又有何不妥么?你不过是我父亲扶正的妾室,又何时轮到你出声。”
青竹闻言,和另一名侍女把苏清鸢从朱氏的身后压出来。
苏清鸢一直在挣脱,一个人的力量始终比不过两个人。
她越是在挣脱,青竹越是用力,一阵吃痛传来,苏清鸢停止了挣扎的动作。
“云乐,掌嘴。”苏凝钰又重复了一遍。
她知道云乐平日里经常受苏清鸢的欺负,让她动手,也是给她一个解恨的机会。
云乐一开始还不敢动手,只敢象征性地用一点力打过去。
苏清鸢挨了一巴掌,恶狠狠地盯着云乐:“你个贱婢,竟敢动手打我!”
云乐被她这么一激,脑海里瞬间浮现她的欺负的画面,忍耐多时的怒气,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很快,苏清鸢的脸颊上就出现了两个巴掌印,五根手指的印记根根分明,与她雪白稚嫩的脸形成了巨大的差别。
门外一阵马的啼叫声传来。
苏航宇疾步走到苏凝钰的跟前,诚恳地说道:“大姐,三妹说话口无遮拦,你大人有大量,绕过她这次吧。”
苏凝钰扬了扬手,云乐停下了掌嘴的动作,青竹和侍女也把苏清鸢的手甩开。
看着苏清鸢没了刚那般硬气的样子,现在如同丧家之犬的模样,很是解气。
“这一次,我小惩大戒,下次,若是再敢冒犯主母褚氏,我定不会放过你。”
苏凝钰眼里的怒气都快要溢出来。
看到苏清鸢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的眼神才逐渐缓和下来。
青竹又重新给苏凝钰奉上新的茶水。
苏凝钰闻了闻茶水香味,西湖龙井的香气幽雅,沁人心脾。
“你该管管她,说话如此放肆。”
“大姐说的是,父亲忙于政务,母亲又对三妹过于溺爱,才会让她这般娇纵。”
苏航宇对于苏清鸢,也是万般无奈,在家中谁的话都不听,也就是苏岐生气时能安分个一两天,很快又是恢复原样。
“今日父亲不在?”苏凝钰今日并没有看到苏岐,有些意外,却也在意料之中。
“父亲今日有政务,还未回来。”苏航宇有些看穿苏凝钰的心思。
今日是苏凝钰的归宁日,苏岐作为父亲,竟然不在。
苏凝钰与苏岐,十余年未见,生份了倒也正常。
她虽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却很是介怀。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苏凝钰说罢,扬了扬手,侍女便拿了些稀奇东西上来。
苏航宇送她离开,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能感受到她的孤单。
今日在太师府发生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万慕归的耳朵里。
“看起来这么柔柔弱弱的女子,没想到另一面却这般强势凌人。”
万慕归听着苏凝钰的事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