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
刺鼻的高浓缩气体瞬间扑面而来,哪怕阮娇娇反应再快举起手臂遮挡,眼球和鼻腔也火辣辣的,传来针扎似的刺痛。
生理泪水刷啦一下涌了出来,阮娇娇呼吸困难,脚下一绊,就重重跌到地上。
她左手撑着地面,右手捂着自己的脸,疼得身体缩成一团。
脸上的皮肤像是被火炙烤,连声音都听不见了。
她在地上胡乱摸索着。
手机、手机......
然而,手背却传来钻心的刺痛!
男人收起防狼喷雾,松开脚,快速离去。
忽的,大马路上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阮娇娇!”
霍迟尧的声音由远及近,气喘吁吁,甚至饱含着一丝急切。
阮娇娇什么也听不见,她在地上不断摸索着的左手被一只炽热的大掌猛地攥住。
随后,身体一空,她被人抱了起来。
下意识惊呼了一声,熟悉的味道传来,阮娇娇这才迟疑道:
“......霍迟尧?”
一片空白的大脑慢慢恢复神志,僵硬的四肢被男人掰开,清凉的矿泉水倒在她手上、脸上。
“是我。”
霍迟尧紧紧抿着嘴唇,浑身肌肉紧绷,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别害怕,我来了。”
他把她抱回车里,小心翼翼地用水沾湿纸巾,想要移开她挡脸的手。
“别碰我!”
阮娇娇惊慌失措地捂着脸,她的脸不疼了,只是有些紧绷发麻。
她不确定是她的体质起了作用,还是......她的脸部神经已经坏死了,感觉不到疼了。
霍迟尧不明白她到现在还在挡什么。
心头的火横冲直撞,几乎随时都要冒出来。
他只得按捺下焦躁,不熟练地哄道:“松手。你需要冲洗脸和眼睛,不然会破坏粘膜。”
顿了顿,又吓唬她,“会瞎。”
再次去移她的手臂,这次很轻松就移开了。
阮娇娇躺在真皮座椅上,侧着脸由他擦拭摆弄,双眼紧紧闭着。
半晌,一行眼泪流了下来。
她凭着气流,一把抓住霍迟尧的手。
霍迟尧手指一僵,没有甩开,反而分开五指,紧紧握住了她的。
十指相扣,阮娇娇带着哭腔的,委屈至极的声音传来。
“霍迟尧,我是不是毁容了?”
结婚三年来,阮娇娇温柔过、凶狠过、撒娇过、装傻过、服软过。
千般面孔,他几乎都见过。
——可唯独没见过她这种小心翼翼、可怜恐慌到极致的模样。
他怒气冲冲杀到星空娱乐时有多愤怒、现在就有多后悔。
霍迟尧心里一紧。
这滴泪简直像是柴油,往他旺盛的心火里一滴,霎时间把他的理智都给烧没了。
他下颌紧绷,牙根紧咬,全靠意志力压抑着打架的冲动。
半晌,才哑声道:“没有。”
他没再试图抽出那只手,而是很别扭地用左手拿着湿纸巾,给她擦了擦脸。
阮娇娇肤色很白,并且没什么黑眼圈和痘印,平时也不怎么化妆,素面朝天的一张小脸,一擦就是一条红印。
快要嫩出水了。
他指尖僵着,看到阮娇娇濡湿的睫毛根部动了动,又流出一行泪,感觉头都大了。
“真没有,”他重复,“很漂亮。”
“真的吗?”
阮娇娇小心翼翼地摸着自己的脸,眼睛被眼泪泡得没那么刺痛的,睁开一条缝,就着缝隙看他。
看清了霍迟尧脸上的表情,心底被什么拨动了一下。
为什么要用这种表情看着我?
阮娇娇心里酸酸的,像是吃了个柠檬,浑身上下都又酸又疼。
为什么要用这种......仿佛很担心、很心疼的眼神看着我?
这种表情,这种眼神,简直就像——
深爱着她一般。
心脏疼得快喘不过气来,阮娇娇又酸、又怨,甚至还有点恨。
——明明她都打算要放手了,他为什么非要挑起她的感情?
“霍迟尧......”
她低低叫了一声,棕色的眼睛被泪水浸得亮亮的。
声音像是受伤的小兽,又软又哑。
“我差点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一想到如果她瞎了,再也看不见霍迟尧了,阮娇娇顿时就觉得喘不过气来了。
霍迟尧的心脏像是被这道目光化成的无形的小手,狠狠往下拽了一下。
他忍不住倾身,宽阔的肩背堵住光,一双眼黑沉沉地压了下来。
“不会瞎。”
他抬起手,完全是凭本能趋势着,抬手遮住了阮娇娇的眼睛。
因为怕压到她,因此掌心只是隔空盖着。
阮娇娇呼出来的热气静静洒在他掌心,热得他后颈都湿了。
“先闭着眼,我带你去医院。”
霍迟尧下车,绕到驾驶座上,点火挂档。
阮娇娇依言闭上眼睛,身体在座椅上挪了挪。
坐正了,轻轻“嗯”了一声。
想到离婚那晚,她的左臂连同左手那么刺眼的纱布,霍迟尧都只说了句“明天让陈迟来一趟”。
而现在,他为什么又对她这么好......
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荒谬的念头:霍迟尧不会恢复记忆了吧?
不像。
如果他恢复记忆了,怎么舍得什么都不说。
当初被绑架了,他们被蒙着眼睛,依靠的只有听力。
仓库外面飞起一只鸟,她都会吓一跳。
那个时候,霍迟尧就会揉着她的手,用掌心捂热她冰冷的指尖,在她手背上一笔一划地写字。
“别怕。”
可这个霍迟尧,不会让她别怕,只会恐吓她,不冲水会瞎。
阮娇娇失望地放下了这个念头。
她心里现在很矛盾,有怨,有恨,也有爱。
旧的爱死去了,新的树种又重新播下,原本再也没有破土的机会,却在一次次阴差阳错的相处中,钻出心田,扎了根。
可她又偏偏清楚,错误的爱不会长久,哪怕强行开花结果,也不过是拖延了死去的时间罢了。
说到底,她还是贪心,既想要霍迟尧爱她,又想要霍迟尧无论有没有恢复记忆,都爱她。
——可,天底下哪有这样两全其美的事?
透过后视镜看了一会,霍迟尧抬手点开电台。
舒缓的音乐流淌开来,如同一条小溪,润泽了她因焦急而干枯破损的心田。
“莫扎特的摇篮曲。”
霍迟尧声音淡漠,“放心,我会找到那个害你的人,让他付出代价。”
说到后半句,声音猛然一厉,充满肃杀之意。
阮娇娇没有回答。
她歪着头枕在靠背上,呼吸逐渐变得规律。
昨晚失火,今早回归,跟霍迟尧打了半天机锋,又调查玉雪瑶的事件,还做了个手术。
——一天内的波折起伏比过去一年还要多,她实在是心力憔悴。
霍迟尧的视线忍不住又挪到后视镜上。
女人已经睡着了,恬静的脸蛋有些红,眼睛闭着,乖乖巧巧的样子。
可他知道她睁开眼睛的模样有多狡黠、多灵动。
以前,她总是用这双眼睛,自以为隐秘地偷看他。
而现在,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落到身上的视线了。
他抿抿唇,默默调低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