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没搭理阴阳怪气的杨老太婆,大步朝村委会走去,杨老太婆斜着眼睛看青梅紧紧捂着自己的大包,眼神一亮,看那个包又鼓又沉的样,肯定是钱。
她肥臀一扭,也颠颠地跟上。
村委会办公室大门开着,外面站着几个抽烟说话的男人们,里面的沙发和椅子上坐满了人,全是等着拿钱的老娘们,法院的催款单已经到了,他们明天要是再不给钱,就要强制执行。
对于法院对于公安局,普通庄户人家还是有一股天然的敬畏,大家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在大家的思想里,进公安局法院的都不是啥好人,那都是麻烦事等等。
所以对于法院的催款通知,每家每户都格外重视,毕竟还关乎着自家的孩子丈夫,他们被判了刑,如果交不出赔偿金,恐怕要坐更久的牢。
坐牢,是一个光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的事情,以前打人,打死人也可以私了,可这一次偏偏告上了法庭,结果就要坐牢,法律给了他们一个深刻教训,在他们心头,法律很可怕,法院通知的事情也很可怕,不做就会后果很严重。
“你家差的钱,咋整了?”
“哎,能咋整,我男人出去嘴皮子磨破了,借了一圈终于把钱凑齐了,还给别人打借条,算利息,以后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哎。”
妇人脸上神情沮丧,“最愁的是以后,我儿还没娶媳妇,以后出来了,背着这样一个名声,还咋说媳妇。你家呢,你家钱应该够了吧,你两口子过日子都那么节俭。”
“哎,哪有什么钱,我家三孩子,太费钱了,这次小儿子惹的祸,不光把我跟我老头子家底掏空了,还有大姑娘二儿子给凑了些,不然还不是要出去借。
你是没看到我二儿媳妇那张脸,给三千块钱,还恨不得让我们给打借条,刚给了钱就问啥时候能还,看她这样,以后怕是不会给我和老头子养老了。”
听了这个嫂子的话,坐在她身边儿的妇人面露同情,现在娶个儿媳妇太贵,先要盖新房,聘礼还要两三万,然后办酒席乱七八糟的下来没个六七万根本挡不住。
这样的媳妇取回来,你还不能打不能骂,惹急了人家不跟你过了,那花了那么多钱取回来的,这些钱和酒席女方可不退。
所以现在的媳妇,比婆婆的气焰高多了,婆婆得看着儿媳妇的脸色过日子,男人也要看着媳妇的脸色,几个生了儿子的妇女心理默默想着,都说儿子好,到底哪好了。
“哎,别这样说,咱们芳芳还是很好的,你看她还要带孩子,伺候公婆,人家也没半句怨言。”
芳芳的男人也进去了,判了三年,孩子刚生出来没几个月,他家条件不好,公公身体有病,婆婆一个女的也做不了什么,全靠她男人撑起这个家。
现在出了这么个事情,男人进去了,公婆孩子全都落在她一个人身上,芳芳低下头没有作声,她爸妈也跟她说过,让她把孩子丢给男人家,离婚算了。
不然这三年女儿怎么办,日子怎么过,难道靠女儿一个人养活一家四张嘴吗?芳芳爸妈打一开始就瞧不上这个女婿,因为他家实在太穷了,连聘礼都拿不出来,芳芳还有个弟弟,农村嘛,都是姐姐的聘礼留给弟弟娶媳妇的。
为此,芳芳父母激烈反对,可再反对也拗不过孩子,最后两人还是结了婚,也正因为如此,虽然两家是前后村,芳芳除了逢年过节,几乎不回娘家半步。
“我等我男人出来。”低着头的芳芳,小声说出这么一句话,但她心里憋着更大的一个事情,就是回去借钱,因为她已经拼劲所有力气,还差三千块。
她甚至借遍了自己的同学和发小,可大家都跟她一样,正是结婚生子的时候,谁家也没有多余的钱,能给她凑出来的数目也有限的可怜。
“我咋没找芳芳这样的儿媳妇。”
“就是,我家媳妇要是这样,我就把媳妇当亲闺女伺候着,不让她受一点累。”
几个做了婆婆的老娘们还是很羡慕老崔家,虽然穷点,可娶了这样一个好儿媳妇,以后日子也算有个靠。
“哎,都是那个刘疤子害的,等他出来,我飞找机会让人狠狠揍他一顿。”
“还有王先露,要不是他没用,这事情也不会闹成这样,就因为作伪证,他们全被重判。”
“可不是,没这个能耐,还要揽这个活,拿着咱们的钱,到现在还不肯退给咱们。
还有花了几万块的律师费,啥律师就这么贵,我打听过,人家说一个律师的收费按照比例来,咱们哪个案子一万五到头了,可这个人收这么多,谁知道王先露和村长是不是分钱去了。”
坐在办公桌前的田作柱听不下去了,“你们这些老娘们,一张嘴就瞎说,人家王村长要不是因为你们这事,也不会进去,你们自家孩子打人,咱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平日里不读书不看报不听新闻的,知不知道现在是法治社会,动手打人,怎么可能不出事。”
青梅刚走在门口,听到村长这番话,心情一下沉重,就连脚似乎都重得抬不起来。
“青梅来了。”眼尖的妇女看到站在门口的青梅,大声喊道。
“青梅,我们的钱呢?”
“你带钱来了吗?”
“再不给钱,我就去找区领导评理去。”
看着这些人不要脸的样子,青梅心寒如三九天的冰,又冷又硬,她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来到村长田作柱面前。
“村长,钱我带来了。”
田作柱面色不变,心里松了口气,青梅拿钱来了,他这边儿就能把村民这个大麻烦解除。
“好,会计,你查一下,一共要推多少钱?”
会计翻着记账本,报出一个数,青梅一听跟自己算的一般无二,默默打开大挎包,从里面掏钱出来。
看到一摞摞的百元大钞,男人们从外面进来,站在门口,各个伸长脖子够着看,仿佛一只只大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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