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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泰宫的宫人们小心翼翼的站成两排,宫女站前边,公公站后边,人人都低头看着脚下的鞋,人心惶惶。

颜箐的尸体被人抬走了,昨晚她们不知为何颜昭仪会上吊自杀,他们什么也没做,可是,皇上说了,要把他们换走,换走的意思不就是杀了她们吗?

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宫人们眼神惶恐无助着。

方柔见过过后宫的阴私,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发生在她的永泰宫,皇上的意思要把宫人全部换了,颜昭仪屋里的人全部处死,她不是善茬,就算处置宫人,也要把事情查清楚了,叫外边的人看看,她方柔不是好欺负的。

殿里边安静得很,好似一颗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声音,方柔边喝着茶,边观察着他们,稍微有人动或者眼神不对,立马就能落入她的眼里,还好,都害怕死亡。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了,方柔喝了好几杯茶,她把杯子递给一边的宫女,冷冽的眼神再次从宫人脸上一一扫过,她动了动手指,黑而亮的眸子此时蒙上了一层冰霜。

“昨晚谁去过颜昭仪屋里,谁在屋外徘徊过,你们细细想想,想到了什么说出来,说对了,我可以在皇上面前给你们美言几句,留你们继续当差,要是不对,皇上的意思你们也听到了......”

剩下的话没说完,萧珂缮的意思就是全部杀了,宁可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其中一人,方柔和俞璟辞商量过,但是瞒下了荷包一事儿,只问俞璟辞要遇到相同的情况会如何做,俞璟辞性子好不喜欢杀生,不愿意手里沾血,故而说了这个法子。

宫人们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出更别说出声了,方柔轻轻拍着膝盖上的褥子,故作不经意的说道,“既是给了你们机会你们自己不要,亏我今早还专门去了趟香榭宫,贵妃娘娘的想法与我的一样,要是真抓出了其中有问题之人,其余的人都可以留下来,你们不要机会,那就别怪我了!”

说完,眼神一抬,轻轻抬起手,正要叫人把他们带下去,就有一宫人站了出来,方柔眼神一眯,动作慢了下来,本要进宫的人也站了回去,没动。

“启禀娘娘,奴婢昨夜轮值,见着颜昭仪屋里的大宫女长秀出来过,奴婢也不知有用没,她神色慌张,脚步有些乱了!”是人都怕死,她们也不例外,进了永泰宫,肉妃娘娘性子好,不会经常打骂她们,以前的时候,被打骂不给饭吃是常有的事儿。

宫里的宫女礼仪都是请嬷嬷教导过,包括走路的姿势,端茶倒水的姿势,都学过,她说乱了,想必是遇着什么事儿,走得急了。

有人开了头,后边说话的人就多了,渐渐有站出来好些人,方柔嘴角一勾,“你们好好想想是什么时辰见过的那些人,从昨天下午开始想!”

宫人们闹开了,一会儿我见过你在殿里,一会儿我见你进过颜昭仪的屋子,七嘴八舌的说着。

方柔唤来禾津,禾津在俞璟辞身边多年了,理事的方面可是厉害得很,她专门开口向俞璟辞借的人,一圈下来,很快就抓着几人问了起来,“你说你见过颜昭仪屋里的大宫女?”

公公点头,昨日傍晚的时候,颜昭仪身边的大宫女出去了,他刚要与人换职,站在大殿旁,亲眼见着了,长秀心里有事儿,步子迈得极快。

禾津转向另一位宫人,“你也看见了?”

宫人摇头又点头,“奴才不是傍晚的时候见到的,是昨个儿晚上,当时奴才吃了饭准备当值了,见长秀姑姑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进了颜昭仪的房间,颜昭仪和皇后关系好,奴才以为是皇后赏赐了什么好东西下来,就没往心里去!”

以往皇后赏赐的东西都是长秀领人搬去的颜昭仪屋子,他以为昨晚也是相同的情况。

公公昨个儿喝了点酒,当值时看不清,他不敢说他喝了酒,不然,当值的时候喝酒,会被拉去处罚,他有些后悔,要没喝酒,长秀为何从外边回来,他一问就知道了,颜昭仪不死,他们就不会面临被处死的危险了。

所有的问题都指向颜箐的大宫女长秀,方柔在殿里边一扫,没有长秀的影儿,今早,颜昭仪死后她还见过她拉着颜昭仪的手哭得好伤心,她没怀疑长秀是因为长秀的哭声,那种哭声凄婉哀转,彼时她没了孩子也曾那般哭过。

此时想起来,才发现问题不对,“长秀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转向方柔,不约而同的摇摇头,方柔眼神变得奇怪起来,禾津会意,急忙走到门口,朝守门的公公说了两句,很快,公公和宫女就散开找人去了。

一阵后,他们转了回来,都摇头,说没看见长秀的影子。

又过了一会儿,外边有宫人求见,说是永泰公的一宫女淹死了,问是谁身边的宫女,前去确认。

殿里的人都意识到了什么,不敢出声了,方柔叫叶子去确认一番,她又问了几个问题,昨夜当值喝酒的公公,缺勤的宫女全被问了出来。

方柔说了会留她们一命没有骗人,叫小严子进屋,将其中不认真当差的人遣走了,剩下的人越发恭敬起来。

“你们继续留在永泰宫,我是什么脾气你们也清楚了,若是再有当值开小差的人,别怪我没有给你们机会!”

听了这话,大家都神情一松,方柔点点头,看来,俞璟辞说得对,留下一批人,她们会心存感激,当值会更用心,效果比换了她们好。

方柔把结果与萧珂缮说了,长秀死了,没法继续查,又转去看俞璟辞了。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听禾津说,如今躺着睡觉都困难了,萧珂缮叫工匠打造了专门的椅子,上边垫了软褥,俞璟辞就坐在上边,半躺着睡。

她的腿已经非常肿了,一张脸气色红润,依旧好看,方柔心里也狐疑,当时她怀孕后,身材走样了现在还没恢复,肚子上始终有一圈肉,怎么弄都消不掉,而且,当时她脸上爱长痘痘,一颗一颗的往外冒,有时还会化脓,很难看。

俞璟辞躺在椅子上,刘嬷嬷和张嬷嬷一人拿了小凳子坐在她腿边,双手按摩着她的小腿,方柔进屋时,俞璟辞拿下了盖在她头上的画册。

“如何了?”俞璟辞和颜箐没有什么交情,总归是一条人命,况且,她心里狐疑,后宫的布匹分配到了哪些宫殿都有记录,颜昭仪上吊用的白绫从何而来?

方柔在她对面,就着宫人搬来的椅子坐下,摇摇头,“颜昭仪死了,她身边的长秀也掉入湖里没了命!”

雪开始融化,湖面结的冰也不牢固,稍微明白的人都不会往湖里去,长秀掉的地方却是诡异,离着湖面有好一段距离。

“可有查过颜昭仪上吊的白绫,可是宫里的御赐之物?”俞璟辞仰着头,手托着她的肚子,圆滚滚的肚子,她心里担忧,肚子太大会不会生不下来。

方柔点点头,白绫的绸缎是去年内务府发下来的,因为料子不错,而且多,基本每个宫里都有,当然,除了永泰宫和香榭宫。

永泰宫的绸缎是皇上赏赐,没有经过内务府分发的账册,香榭宫更不必说,而且,依着宫人们的描述,白绫应该是长秀带进永泰宫给了颜箐。

至于长秀拉着颜昭仪的手大哭,想必是害了主子心里难受,又或者知道她的命也不保,心里恐惧不安吧。

俞璟辞也没了法子,她心里狐疑,为何有人要针对永泰宫的颜昭仪,颜昭仪得了皇后的亲睐,在宫里还算有头有脸,有人对付她,不是与皇后为敌吗?

俞璟辞想不明白,揉了揉眉心,方柔见此,问道,“可是又累了?”

她怀着双身子,特别容易疲惫,一顿饭有时都要断断续续吃好久才能吃完,俞璟辞摆手,“一直这样,我们走走!”

轻轻动了动腿,刘嬷嬷二人立马松了手,起身,扶着俞璟辞站好,张嬷嬷转身回屋拿了袄子出来搭在她身上,“外边还有凉意,穿厚了再出去!”

俞璟辞伸直双手,走到殿外,阳光洒在枝头,片片晶莹顺着树枝流下,俞璟辞笑道,“雪融化了,春天要来了!”

开春了,她就要生产了,每日顶着肚子,走一圈下来全身乏力,可是没有法子,胡太医说了,双身子不好生,每日要走上一段时间有利于生产。

方柔偏头,她的肚子非常显眼了,外边的人为她的肚子费尽心思,她却是毫不知情,获得自由在,罢了,羡慕也羡慕不来,何须萌生羡慕的心思。

两人边说边走,方柔捡了些好玩的故事讲,俞璟辞附和着接话,她出不了宫门,外边的事儿山楂也不与她说了,她问方柔可知道郑霜过得好不?

方柔点头,“李夫人过得极好,李少爷专心读书,准备科举了,李夫人有两个孩子相伴,府里没有通房姨娘,日子过得好着呢!”

年后,宫宴上她瞥过郑霜一眼,眉眼全都充斥着幸福,和人说话时,一脸笑意,既不是巴结讨好又不是讥讽冷笑,是出自于心底的笑。

俞璟辞有两个玩得好得朋友,郑霜是其中之一,她得事儿在京里怕有不少人羡慕吧,夫家官职不高,可是婆婆对她好,相公又是个疼人的,府里没有通房姨娘,生了一男一女,妯娌也不敢给脸色与她。

她父亲写信入宫说大伯想把堂妹嫁到李家去,虽是李家的旁支,可看重了李府的家风,方柔想了想,还是不要了。

她与俞璟辞关系好众所周知,不知情的会以为她要巴结着俞贵妃的好友,而且还是旁支,她了解俞璟辞,不需要过多的巴结讨好奉承,真心待她就会收到回报。

走神了,俞璟辞没打扰她,因为她想到了远在乡下的贺沁欢,一年多了吧,两人之间的书信就断了,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回京。

贺府一家被皇上外放了,不是她穿的小鞋,贺大人在外边养了外室,被贺夫人发现了,贺夫人带着人上门,活生生的将怀有身孕的外室打死了,贺大人一直被压迫,那次却是难得的硬气,要休妻,贺夫人娘家还算显赫,贺大人官途受阻,不能高升。

被御史台的言官参奏了一本,说贺大人不知节制,先是纵容嫡女养在乡下,后又宠妾灭妻,非一个官员所为。

不过,那是很久的事儿了,回过神,她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转身,看着还在原地的方柔,怀孕后反应慢了许多,她想起一件事儿来。

“颜昭仪的死是不是和我有关?”她突然想起贺沁欢的前夫,夏庄洋来,夏庄洋因为一个贺沁欢,再也与仕途无缘,不知为何,她就想起了颜昭仪。

颜昭仪是永泰宫的人,她在永泰宫和李灵儿,方柔关系都不太好,相反,俞璟辞和二人关系不错,要是皇后想要对付她,找颜昭仪再合适不过。

把颜昭仪杀了的人,是想要杀人灭口还是识破了颜昭仪的目的,帮她把祸害解决了?

方柔没想能瞒过俞璟辞,没想到她现在才问出来,照着萧珂缮的吩咐,摇了摇头,“贵妃娘娘怀着身子,心思也转的与旁人不同了,颜昭仪死了,皇后身边少了人,杀颜昭仪的人肯定是冲着皇后去,真要冲着你,死的人就该是我了!”

方柔说的实话,香榭宫的大小事都交给她了,她死了,皇上还得分出心思来照顾香榭宫,疏忽被人钻了空子,可就后悔莫及了。

俞璟辞笑道,“你的好我记着呢!”

“别别别,你记着肚里的孩子就成!”方柔打趣,两人说说笑笑走了一圈,俞璟辞进屋后,刘嬷嬷扶着她躺好,给她洗了脸,不一会儿她就躺在那边睡着了。

方柔走出宫殿,太阳高高挂在天边,枝头上露出了树枝颜色,她心情极好,一步一步往永泰宫走去。

颜昭仪的死在宫里没有掀起任何风浪。

长兴宫的周瑾脾气暴躁起来,颜昭仪是她的人,谁会对她动手,起初她以为皇上识破了什么,可是,如果皇上处置了颜箐,不会不来质问她,如果颜箐不是皇上杀死的,那有会是谁?

这些日子,她写出宫的信还不石沉大海,她心虚了,是不是有人把她的信拦截了下来。

想不明白,周瑾性子急起来,处置了长兴宫的好几位宫女,此时,给她倒茶的宫女手一抖,茶水洒在了她手背上,周瑾一个眼神,宫女碰倒了茶杯,她手一抬,宫女摔在了地上。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宫女是刚进宫殿伺候的宫人,她前边的人都因为犯了错,被皇后打了板子,此时还在屋子里躺着,她想着小心翼翼就好,谁知,还是出了差错。

周瑾的嘴角一抿,满眼不耐烦,朝外摆了摆手,“来人,把人带下去,十板子!”

很快,宫女就被拖着出去了,周瑾掏出帕子,小心翼翼擦了擦手,嘴角带着笑,不知道在笑什么,门边的宫人们抬头,不小心瞧见了,不寒而栗,急忙转开头,别开了视线。

宽嬷嬷听着外边的板子声,叹了口气,自家娘娘什么都好,就是性子耐不住,沉不住气,被人一激,什么都露馅了。

她也怀疑过颜昭仪的死是娘娘的手笔,不过转而一想,娘娘手段如何她再知晓不过,依着娘娘要处置人,定会是把人叫到跟前,随便安一个名头,也不会叫她吊死,只会打板子或者一杯毒酒下去。

想明白了,她松了口气,进殿,桌边洒了一地的水没人收拾,她上前,弯腰,欲捡起地上的碎杯子。

“没人了吗?要嬷嬷收拾地儿了,要你们做什么?”

嬷嬷的身子一顿,站起身,又高兴又无奈道,“娘娘,您别气了,颜昭仪的死没那么简单,我认为怕是那边的意思!”

周瑾想了想,觉得是淑妃,淑妃有大皇子,俞贵妃生产在即,若是俞贵妃生下小皇子,凭着皇上的宠爱,太子之位定是小皇子。

杀了颜昭仪,要么是想给香榭宫卖个好,要么是想引导香榭宫与长兴宫为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周瑾放在手帕,眼神微微一垂,安静得不像话。

“嬷嬷,你说要真是淑妃做的,她的目的真的这般简单?”她的确爱出风头,直接与香榭宫为敌她也不惧,她是文武百官选出来的皇后,要废后,自是不可能,淑妃就不同了,一个不慎,大皇子的前途就没了。

宽嬷嬷欣慰,总算不是发脾气了,她想了想,帮着分析,“老奴来看,她怕是还有后招,等着吧,香榭宫后边是皇上,不是善茬,淑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不好说呢?”

“何须等到皇上,本宫堂堂皇后还不能处置一个淑妃,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动我的人,淑妃真是胆大包天,不把本宫放眼里呢!”

宽嬷嬷一哽,刚才的欣慰荡然无存,正要说话,周瑾已经起身叫人更衣,她要去长寿宫。

太后身子骨不好,皇上极少去,倒是淑妃对太后像对亲娘似的,每天晨昏定省不曾少过一天,周瑾到的时候,淑妃正陪大皇子在宫殿里跑步,大皇子的性子不知随了谁,自己摔倒了宫女上前扶他,被他一巴掌拍掉了,小孩子力气小,可也看得出大皇子使了全力,是真发火了。

周瑾走进了,大皇子还扯着宫女的裙子,要发火,嘴里喊着杖毙,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杖毙,韩湘茵看上去斯斯文文,养个孩子竟成了这样。

“皇后娘娘怎么来了?”韩湘茵已经扯过了萧朝的身子,叫他给周瑾磕头。

萧朝似乎很不愿意,别扭着身子,侧开了头。

周瑾微微一笑,“哪儿学来的规矩,见着母后了也不知道请安,来啊,把大皇子抱下去,教他好好学学规矩!”

韩湘茵脸色一白,急忙解释,“皇上娘娘恕罪,朝哥儿还小,又极少见着皇后,臣妾这就与他说说!”

萧朝恶狠狠瞪了周瑾一眼,周瑾不怒反笑,嘴角一拉,“来啊,没听着本宫的话?”

她身后的宫人上前,准备抱过朝哥儿,朝哥儿急了,对宫人拳打脚踢,“滚,滚,滚!”

韩湘茵心疼不已,把朝哥儿抱在怀里,安慰道,“朝哥儿不哭,我们找皇祖母去!”

太后在宫殿里,听到外边说周瑾来了,她哼了声,周瑾说白了也是可怜人,比当年的她可怜多了,走出殿,就听到了朝哥儿的哭声,她脸色一沉,“大皇子怎么了,你为人母后吓小孩子干什么?”

这还是赵氏第一次当着人的面给周瑾难看,周瑾的脸色立马变了,宽嬷嬷知道要出事,不顾人多,上前扯了扯周瑾的衣服,提醒她沉住气。

周瑾果真没发作,上前,给赵氏行了礼,走进殿里,里边有很多小孩子的玩意,可以看出大皇子把长寿宫都快当成自己寝宫了。

她屏退了所有人,殿里只有她,赵氏,韩湘茵,大皇子,还有几人的贴身宫女,周瑾拐不来弯,直接问道,“颜昭仪可是你们处死了?”

韩湘茵眉心微蹙,声音清脆,“皇后娘娘可别冤枉我们了,颜昭仪住在永泰宫,和我们无冤无仇,我们为何要害她?”

周瑾冷嗤了声,“你们打什么主意你们自己明白,本宫把话说明白了,要想动本宫的人也要掂量掂量,本宫不是好欺负的!”

宫里边,永泰宫和香榭宫她没有法子,要对付其他宫的人,还是绰绰有余。

赵氏听了她话,气得脸色发紫,“好,极好,你就是来给哀家添堵的吗?真是这样,你可以走了!”

周瑾还真就站起来走了,不过,到了门口时,又转身说了句,“本宫的话说得明白,不然,告到皇上那里看谁吃亏!”

踏出殿门了,她还故意的说了两声,“长寿宫什么都好,就是死契死气沉沉,没有人气,还不如贤太妃宫里呢!”

赵氏生平最恨的人就是贤太妃舒氏了,外边的声音落在她耳里,只觉得事堂堂太后居住的寝宫还不如一个失了宠爱的贤太妃,斗了一辈子,她心里还存着气了。

外边没了声音,韩湘茵还低着头,摸着朝哥儿的脑袋,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后宫又平静下来。

过了二月,宫里的人神色都奇怪起来,好似有什么大事儿发生。

三月的天还泛着凉意,树梢上起了一片片绿叶,挂在枝头上分外喜人。

俞璟辞的肚子是夜里发作的,她躺在椅子上,萧珂缮睡在床上,听到她的抽气声,萧珂缮就醒了,撩开帘子,俞璟辞满头大汗,咬着嘴唇忍着。

“辞姐儿,怎么了?”萧珂缮穿上鞋,大步走到椅子边,手抚着她的额头,“是不是做恶梦了?”

俞璟辞摇着头,她不好意思开口,她梦见尿禁了,醒来,肚子沉得厉害,下边湿湿的,好像真的尿了。

两人的说话声被外边的人听见了,很快,一位嬷嬷走了进来,见着地上的污渍,往外喊了句,“准备好水,娘娘要生了!”

一句话说完,又走进来一位嬷嬷,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俞璟辞身侧,朝萧珂缮解释,“皇上,娘娘羊水破了,要去偏殿了!”

偏殿的产房早就布置好了,这些日子就该住进去了,辞姐儿认床,又躺不下,故而一直拖着。

两位嬷嬷也顾不得萧珂缮没说话,扶着俞璟辞往外走,嘴里安慰,“娘娘没事儿,羊水破了还要一会儿才会镇痛!”

禾宛听到嬷嬷的话就跑去御膳司了,御膳司的灶台边熬着汤,她递了牌子,很快,就有人提着食盒出来了。

“这汤熬了一天了,就给娘娘备着呢!”

贵妃娘娘要生产了,御膳司比谁都忙,每天都熬着人参汤,生怕香榭宫的人要用来不及,还好,今日等到了。

禾宛应了声,提着食盒就走了,没注意御膳司屋里有人急匆匆走了出来,趴在门口朝她的方向看,张了张嘴,没有叫住她。

过了一会儿,俞璟辞肚子就开始痛了,她咬牙忍着。

禾津进屋给俞璟辞拿褥子,萧珂缮还站在屋子中间,她心里奇怪,怎么一动不动,抱过褥子,想了想,“皇上,时辰不早了!”

皇上夜里照顾娘娘起身如厕,每晚都睡不踏实,禾津的意思是皇上可以睡一会,谁知,刚说完,眼前嗖的一声,萧珂缮就没了影。

她摇摇头,出了殿外,偏殿门口,萧珂缮神情木讷的站在门边,山楂拦着不让他进,禾津掀开帘子,进了屋。

禾宛摇着碗里的人参汤,一勺一勺喂她,禾津拿着褥子垫在她头下,屋子里人不能多了,她出去后,萧珂缮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她想,皇上不会是傻了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传来接生嬷嬷叫俞璟辞用力的声音,禾津注意到,每当嬷嬷的声音一落下,皇上抓着寝衣的手就会紧几分,她才发现,皇上还穿着寝衣,三月的夜里,凉意不减,她走回屋子,拿了件大麾,交给张多,叫他给皇上披上。

张多上前,刚触到萧珂缮肩膀,就被他无神的眸子吓住了,颤抖着手帮萧珂缮系好身绳子,里边的嬷嬷声音格外大,“娘娘用力!”

张多感觉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手肘被勒得快断了,低头,看见明黄色得寝衣里露出的白皙的手指,他才意识到,皇上怕是紧张里边的娘娘呢!

天空露出了一片鱼肚白,殿里想起了婴儿的啼哭声,很快,里边传来的喜悦的道喜声,“恭喜皇上,是小皇子呢!”

殿外,山楂,禾津兴奋得哭了出来,其他人都拍着手,大声笑着,张多感觉到握着他手的力道不减反而增了,怕是等娘娘生完孩子,他的手就废了。

接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里边又响起了另一道啼哭声,明显比刚才的要弱,呀呀呀,很小的声音,可是如此小的声音,在喧闹的殿外,仍然被宫人们识别了出来,萧珂缮神色如常的表情被这一身啼哭惊着了,眉头紧锁,张多不敢出声。

“恭喜皇上,是位公主呢!”

儿女双全,龙凤呈祥,就在这时,麻麻亮的天闪来一朵白云,很白,在雾蒙蒙的天上格外显眼,宫人们惊奇不已。

帘子被撩开,禾宛,刘嬷嬷抱着两个襁褓走了出来,站在萧珂缮跟前,“皇上,是小皇子和小公主呢!”

闻讯而来的萧磊脸上笑开了花,他和祖父住在前殿,进不来后殿,听说俞贵妃要生了,他醒穿好衣服就要过来。

祖父说再等等,还好,他来得及时,跑到刘嬷嬷脚边,踮着脚,只能看到襁褓上大红的图案,花纹,里边什么情况根本看不着。

刘嬷嬷心里奇怪,这时候,皇上该有所表示了才是,抬眼,见皇上的眼神落在两个襁褓里,皱着眉头,其他人大气也不敢出,而外边看热闹的人已经匆匆忙跑走了,俞贵妃生了龙凤胎,不得皇上喜欢,这是她们得到的消息。

长兴宫,长寿宫,长枢宫从禾宛与御膳司后得了消息灯火一直没熄灭,此时,有宫人进殿,吹灭了宫灯,周瑾手里握着一个盒子,是她为俞贵妃准备的礼物。

“嬷嬷,你说,皇上为何会不高兴!”萧珂缮宠着俞璟辞的尽头,怕只是一个公主都会欣喜若狂,难道得到的信息有假的不成?

宽嬷嬷也觉得其中有问题,不过,不喜欢岂不是更好?

“老奴也不明白,等着吧,天亮了,我们去道贺,见着皇上了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喜欢了!”皇上什么意思,现在真捉摸不透了。

而长枢宫,长寿宫也得了同样的消息,赵氏心里是高兴的,韩湘茵却皱着眉头,皇上不会不高兴,除非,俞贵妃出了问题。

偏殿外,萧珂缮就一会儿看看红色的襁褓,一会儿看看蓝色的襁褓,还没生产的时候,就准备的不同颜色的襁褓,俞璟辞的意思,颜色不同,大小不一样不要把两人次序搞混了,哪有孩子裹蓝色襁褓的?不过萧珂缮还是允了。

禾宛脸上也快挂不住了,皇上心底到底想什么?

抬起头,萧珂缮的脸在她眼前一闪,随即,他已转身走了进去,刘嬷嬷反应慢了会儿,回过神,要拦皇上已是来不及。

里边,两位嬷嬷刚把俞璟辞身子处理好,抬起头,见皇上走了进来,心里惊恐不已,生孩子的地方污秽不堪,男子都避着。

两人正要开口,皇上已经走到床边,弯下身,在贵妃娘娘额前印下一吻,然后,然后,晕了!

屋里一阵手忙脚乱,有人去请太医了,张多在外边听说皇上晕倒了,立马封了香榭宫,不准任何人进入,否则,龙凤胎一生下来就害得皇上晕倒的事儿传来出去,怕是又要闹一通了。

俞璟辞睡得格外沉,耳边一直回想着嬷嬷叫用力的声音,她动了动身子,好像轻了许多,撑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一个黑漆漆的头,她一翻身子,有什么就顺着身体流下,小产一次后,她知道那是什么。

禾津站在摇床边,皇子和公主朕可爱,生下来的时候哭了声,后来就睡着了,也不哭,麻烦的就是还没吃奶。

都说小婴儿饿了会哭,他们睡了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没醒,禾宛不时拿着手凑到他们鼻尖,感觉到了呼吸她才稍稍放心下来。

“禾宛?”

“娘娘,您醒了?”皇上还晕着,太医们都是男子,不能进来,接生嬷嬷跟着胡太医学了些日子,把皇上的症状说了,太医们得出以结论,皇上怕是紧张过度后兴奋过度才晕了,给皇上喝了药,现在还睡着。

禾宛把旁边的鸡汤端到床边,萧珂缮在她旁边,禾宛想把俞璟辞扶起来躺着即为困难,俞璟辞摇摇头,“我不饿,皇上怎么了?”

禾宛不知道怎么说,皇上太紧张晕过去了?她不敢,折中的说道“皇上没休息好,娘娘生完孩子,皇上就睡着了!”

估计是两人说话声大了,摇床上响起了哭声,之前,跟在禾宛身边的小宫女石榴走了进来,朝俞璟辞道,“娘娘,皇子和公主怕是饿了,我这就抱下去给奶娘喂奶!”

俞璟辞点头,双手撑着身子欲起身,萧珂缮已经抬起了头,一脸茫然,看看俞璟辞的脸,又看看她的肚子,不解道,“孩子呢?”

俞璟辞失笑,指了指旁边。萧珂缮也听着了哭声,转头,见石榴与禾津抱着孩子往外走,他脸色一沉,“你们做什么?”

禾津转过身,晃着手里的襁褓,解释,“公主饿了,抱下去给孩子喂奶!”

萧珂缮脸色稍霁,起身,全身发麻,站了好一瞬才缓过来,声音还透着没睡醒的沙哑,“抱过来,朕瞧瞧!”

禾津想捂着嘴偷笑了,清晨,皇上不是看了好久了吗?把襁褓里的孩子递过去,说道,“皇上,这是公主!”

皱巴巴的一团,脸上还有血丝,闭着眼,小嘴长着,呀呀呀哭着,萧珂缮又看了看石榴怀里的襁褓,两人都差不多,不过,后者的声音要洪亮得多。

萧珂缮看了好一会,问道,“谁大一点?”

石榴存着疑惑,答道,“皇子要大一会儿!”

接生嬷嬷嗓音雄厚,外边的人都听到了,皇上怎么好像没听到似的,心里存着疑惑也没问。

俞璟辞也想看看孩子了,两人躺在她边上,小脸红通通的,俞璟辞想伸手摸摸他们的小脸,又怕刺到了他们皮肤,婴儿的皮肤很弱,很嫩,看到小小的两人,她脸上也笑开了花,“皇上,他们长得真好看!”

萧珂缮弯下身,再上下左右端详了一番,就是两张红色的脸而已,点点头,说得有些勉强,“朕的孩子自当极好看!”

看了一会,萧珂缮手一抬,“抱孩子抱走吧,喂了奶记得抱回来!”

孩子抱走了,俞璟辞还依依不舍的看着外边,萧珂缮接过禾宛手里的碗,提醒她,“吃点东西,孩子有奶娘呢!”

收回视线,俞璟辞注意到他里边的寝衣皱巴巴的,大麾的绳子也散掉了,伸手,将他胸前的绳子解开,重新系好,外边天色大亮了,她提醒,“皇上,该早朝了!”

萧珂缮把勺子递到她嘴边,不在意的说道,“不急,朕已经吩咐张多了,给大家放个假,三日后再上朝!”

俞璟辞一噎,神情还带着疲惫,揶揄道,“是皇上不想早朝罢!”

宫里宫外都知道俞贵妃生了一对双胞胎,刚回京城的俞墨阳三人也得到了消息,俞墨渊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翻了两次才重新上了马背,嘴里念道,“大哥,他们说辞姐儿生了龙凤胎,是真的吗?”

俞墨阳心里也正一番波涛汹涌,不过他控制得好,只表情稍稍僵硬了些,“说了肯定就是真的了,今日,母亲和你大嫂还得进宫,咱趁着她们见辞姐儿的时候把情况和皇上说了!”

“驾驾驾!”俞墨阳的话还没说完,俞墨渊驾着马飞奔得极快,后边得顾惜北睁大了嘴,忍不住说道,“第一次见俞二哥心情如此激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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