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家外戚权势越来越大,在朝中一呼百应,先皇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当时,为太子挑选了几户人家,其中,就有在朝中声望极高的俞公府,当年俞公府的那位老太爷,他说句话,皇上也得给面子,所以,她们当时都听说过俞婉会是未来的太子妃。
虽然传言没有流到外边,京中许多人不曾说,当时,韩家在京里还没有根基,她也是没有听谁说起过,也是进了府,沈梓姝处理事上,有些小家子气了,下边几位良人嘀咕时,她才知晓,先皇的意思,太子妃应是俞公府的俞婉,后来,俞婉出了事儿,才落到沈梓姝头上。
如今,俞婉回来了,当时俞家给说俞婉去护国寺烧香遇劫匪没了命就是欺瞒圣上,这里边,究竟是俞公府不想俞婉入太子妃还是俞婉被劫匪辱了名声,就不得而知了。
天已经亮了入春的天,灰沉沉,很快下起了小雨。
院子里静悄悄的,平菊推开韩侧妃的门,凑到耳边,“娘娘,打听清楚了,昨晚俞侧妃动了胎气,有两个月身孕了!”
韩湘茵一顿,两个月,瞒得真好。
沈梓姝死后,萧珂缮没让人管太子府,她们也不清楚俞璟辞小日子来了没,两个月身孕,先皇死前有了孩子,她运气真好。
“还有什么?”
“昨夜榭水阁的夏苏姑姑回俞公府报信,随后,俞公府出了贼子,偷了老国公书房里的宝剑,正到处抓人呢!”平菊抬起头,不懂娘娘笑什么,阴森森的似笑非笑,不由得身子一抖。
“下去吧,把奶娘叫来!”
大皇子以前夜里都挨着奶娘睡,先帝驾崩后,韩湘茵情绪不稳,又把朝哥儿接回了屋子,萧珂缮不管了内宅事儿,也没人与他说,就由着韩湘茵去了。
奶娘抱着朝哥儿进屋,朝哥儿手里拿着桂花糕,吃得满嘴都是,韩湘茵把朝哥儿接过手,拿起帕子擦了擦,刚夺了朝哥儿的糕点,他就左右挣扎,嚎啕大哭。
“别哭啊,娘给你擦干净了,重新拿一块大的给你!”韩湘茵对朝哥儿耐心极好,朝哥儿听懂了他的话,又看奶娘转身端盘子去了,才止了哭。
韩湘茵派小厮去门外大厅,俞公府抓着小偷了没?
她隐隐感觉,俞公府抓的不是小偷,而是俞婉。
时隔多年,俞婉回来,不管因为什么,俞公府的名声坏了。俞婉在什么地方,她却是知晓,山楂没脑子,她派人跟着俞婉,见她进了一处宅子,而且,她似乎也怕有人找她,每天换着地方住,估计身上的银钱没了,有两日没有挪过窝了。
晚上了,平菊又把外边的消息递了回来,人没找着。
韩湘茵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朝哥儿已经在哎床上睡着了,她照着镜子,仔仔细细描了眉,抹了胭脂,又擦了唇红,叫来奶娘,“你在屋里守着朝哥儿,我有事儿去榭水阁一趟!”
萧珂缮手里边还有好大批折子没有处理,户部要重新整理国库银子,盘查各地户口,以及找钦天监看个好日子,准备搬宫。
俞璟辞得了叮嘱,如今,又回到上次被萧珂缮欺负惨了的日子,躺在床上,翻个身,旁边的禾津都要紧张良久。
“主子,韩侧妃来了,说要见您?”禾津不明白为何天黑了韩湘茵还要见俞璟辞,而且,好似有什么重大事情似的。
俞璟辞拧着眉,搁下书,让禾津把枕头垫高了些,“让她进来吧!”
韩湘茵走进屋,屋里的摆设,装饰,她一眼就瞧明白了,桌角,凳子边,都用棉布包裹住,且,桌子上原本摆放的花瓶都不见了,想必是担心俞璟辞磕着碰着全搬下去了吧。
“俞妹妹,叨扰了,你不会怪我打扰了你休息吧?”
俞璟辞侧着脸,注意到韩侧妃的打扮:丁香色刻丝葫芦纹样的褙子,莲青色万字曲水织金连烟锦裙,蓝绿色的杭绸披肩,莲花移步,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
敛下心底的不安,俞璟辞笑道,“怎么会,正好我也睡不着,刚还看了话本子呢,不知晓娘娘来所谓何事儿!”
她怀孕的事儿还没对外话,可府里人脑筋一转也能想出一二,她和萧珂缮商量好了,过些日子,胎儿稳住了再对外说。
禾津守在边上,给韩湘茵端茶倒水,韩湘茵朱唇微启,“我来真有事儿,不过,当着外人,不好说了,想来,这件事,俞妹妹希望越少知道的人越好!”
俞璟辞拧着的眉又紧了两分,“禾津,你去门外守着!”
禾津还不知晓俞婉的事儿,夏苏跟禾津觉得干系重大,也不敢随便开口说,故,走到门口,夏苏端着汤,她还劝道,“等会吧,韩侧妃在里边与主子说话!”
夏苏额头上的伤还缠着布,还好,萧珂缮应了俞璟辞,没追究那晚之事,夏苏战战兢兢不敢走,明白是俞璟辞保住了她。
“她来做什么?”夏苏隐隐不安,她心里边,韩湘茵说什么都只说一半,温吞着性子谁也不得罪,实则聪明着呢!
禾津摇头,她也不知晓,不过,韩侧妃爱来找主子说话,这次应是来打探消息的吧,主子有孕在身,她也只能是怀疑,不清楚真相。
屋里,韩湘茵拿着茶盖,慢慢敲着茶杯,轻轻吹着气,觉着不烫了,才轻轻抿了一小口,放下茶杯,看向床上的人,“我前些日子去宫里边陪太后说话,谁知,竟遇着俞妹妹身边的山楂了,你猜,她与一位乞丐说什么?”
俞璟辞稳住心神,装作不解,“山楂自幼心善,想必是拿了银钱给乞丐吧!”被子下,俞璟辞的手一片冰凉,果真,俞婉被韩湘茵发现了?
韩湘茵也不急,等了会才说了件风牛马不相及的事儿,“听说俞妹妹有了身孕,真是恭喜了,朝哥儿有个弟弟妹妹陪着玩,我也有时间做其他的事儿!”
俞璟辞全身冰冷,强迫镇定下来,“是吗?那也好,不过,孩子还要几个月才落地,朝哥儿还得再等等了!”
韩湘茵觉着俞璟辞耐心还真是好,若不是知晓她动了胎气,她都要怕俞璟辞还不知道俞婉的事儿呢!
“俞妹妹,可知俞公府出了小偷,这两日忙着抓人?说来也怪,抓人就算了,就外边的人,俞公府的人多是围着太子府周边的街道,俞妹妹可知是为何?”
俞璟辞不知道俞公府的事儿,夏苏出去了回来,定是去俞公府通风报信了,没想到父亲想的是这个法子,盈盈一笑,“多些韩侧妃告知了,你不来,我还不知道俞公府出了这事儿,不过,现下也走不开,得一个月了才能回府问问到底发生了何事儿了!”
两人打着哑语,就是不说破,韩湘茵手握成了拳,俞璟辞心机还真是深不可测,不过,她嘴角一扬,“我瞧着俞公府怕是要失望了,那小偷聪明得很,一天一个窝,怎会让俞公府找到人,不过,凑巧了,我倒是或许知道小偷的下落!”
俞璟辞的心入坠冰窖,韩湘茵知道俞婉的住处,是不是她猜到了什么?联想韩家几年前的位置,不可能,韩家不可能知道当年的真相。
咬着嘴唇,默念两遍静心经,如果上了韩湘茵的当,引得肚里的胎儿出了什么问题不是正中她下怀。
吐出一口气,俞璟辞回道“是吗?那娘娘大可以报关,我祖父应该会高兴不已!”
韩湘茵瞧了瞧天色,担心朝哥儿醒了找不见他人又大哭,开门见山道,“俞妹妹可还记得俞婉,你大堂姐?”
“当然了,当年她去护国寺上香遇着劫匪死了,大伯父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了一大截!”后又逢老太爷去世,府里很是低迷了一段时间。
“我瞧着那乞丐跟俞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我就留了个心,你猜着怎么样了,还真是俞大小姐呢!”韩湘茵手里握着俞璟辞更甚至是俞公府的把柄,她如今要做的就是趁机拿到皇后之位。
“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不明白不要紧,我想着吧朝哥儿年纪太小了,要他照顾弟弟妹妹估计难了,不若,俞妹妹再等个几年,等朝哥儿大了知道照顾弟弟妹妹了也好是不是?俞妹妹可要好生想想?过几日再找不到小偷,俞公府的人就该急了!”韩湘茵转着茶杯,她想了一天才想明白了,要俞公府帮着登上后位容易,可萧珂缮最是宠俞璟辞,要怎么断了她的宠才是最重要,没了俞璟辞在前边碍事儿,凭着赵阁老和父亲的本事儿,后宫之位就是她的了。
想明白了,韩湘茵再瞅俞璟辞脸色,见她脸色惨白,嘴唇都白了,想来是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起身,掸了掸衣角,丢下一句,“朝哥儿哭得厉害,我也着急两日时间,俞妹妹想明白了,叫身边的人来找平菊,她知道该怎么做,还希望俞妹妹不会让我失望,我的性子俞妹妹也是信得过,从不会过河拆桥!”
几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儿,韩湘茵不想探究了,俞璟辞打掉孩子,她找人告到皇上跟前,残害皇家子嗣,俞璟辞也到头了。
仿佛看到了大好前程,出门时,还夸了守门的禾津两句,“俞妹妹有你们照看,真是她的福气,禾津,你也是个有福的!”
禾津被说得没头没脑,等人走远了,她去厨房端着汤,屋子里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全灭了,禾津奇怪,走到窗边,把窗户掩上,掏出火折子要掌灯。
“山楂,下去吧,不用掌灯了,别让人来打扰我!”俞璟辞声音冷冽,禾津直觉出了事儿。
“主子!”
“今晚,韩侧妃来的事儿不要告诉任何人,先出去,我要休息了!”
桌上还搁着汤,禾津想劝俞璟辞喝两口。
“出去!”
禾津身子一颤,俞璟辞从没用这种语气说过话,阴得她全身泛冷,低着头,把汤端出去了,厨房里,夏苏还在教禾宛,见着她眼眶通红,禾宛抵了抵夏苏,“禾津,你怎么了?”
“没事儿,主子说她累了,睡下了!”
夏苏和禾宛觉得奇怪,禾津已经抬头冲两人笑了笑。
屋里,一片黑暗,俞璟辞手搭在肚子上,全身冷得厉害,当年太zu为何会去世,父亲祖父以为瞒着她,她却是明白其中缘由。
小时候,她喜欢偷偷到书房找老太爷偷藏的珍宝,有次,她站在阴影里,拿着从南边淘来的几颗珠子,据说到了黑暗的地方,会发光。
能发光的珠子她只听说过宫里的夜明珠,具体如何,她还没见过,特别好奇。
听到书房的脚步声,她吓了一跳,心想,还好把夏苏支走了,她与夏苏说要去背后果园玩,几步就把人甩开了。
他们谈什么,起初她也没听明白,后来,老太爷说的一番话才让她清楚了些,“皇上的意思是让婉姐儿当太子妃,旨意还没下来,不过皇上已经与我说过了,皇后娘家外戚独揽,千年,工部贪污案不了了之,明眼人都瞧出来了,工部尚书是赵家的人,他畏罪自杀也是帮人背了黑锅!”
老爷子,大伯父,父亲,当时也在。
她听老爷子说,“如今可怎么办,婉姐儿出了事儿,自是不能再入太子府了,只怕,只怕皇上知晓了内情,会以为我俞公府藐视天威......”
大伯父接着说,语带哽咽,“祖父,都是我没教好,叫婉姐儿被一秀才蒙蔽了,都是我的错,可如今,要去哪儿找人,当时,跟着去护国寺的人死得死,伤的伤,都说是遇了劫匪!”
“我俞公府的嫡长女,竟然被一秀才迷得七昏八倒,致远,我告诉你,从此以后,只当俞公府没有俞婉这个人在,俞公府差点毁在了她手上,她要跟人私奔不要俞公府的脸面,我们就当她真的死了,把回来的人处理了!”
只言片语中,俞璟辞才明白,俞婉,看上了在街边摆摊帮人写字的秀才,可能知晓她要入太子府,拉着俞致远哭诉的一通,又道出了秀才名字,俞致远才知晓女儿犯了多大的错。
一个秀才,没有功名,别说俞公府有爵位,即便俞公府是个七品官,也不会把女儿嫁到那种人家。
再后来,俞清远就以砚台诱惑要带着她出门,她坐在老太爷膝盖上,隐隐觉得会有事儿发生,她从没有想过,老太爷会到皇上跟前忏悔,以死谢罪。
没错,老太爷不是生病死了,是他,为了保住俞公府在皇上心中的位置,自杀了。
大家以为瞒得很好,可她一直都明白。
明白,为了弥补大堂姐的错,她当不了太子妃,也会跟着进太子府,很早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俞婉还有脸回来,摸着她的肚子,老太爷为她死了,现在是她的孩子,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
她不敢哭出声,小时候的隐忍,看着身边的人为她付出,大伯父自请去岭南十年,大哥外放思念,二哥为她去了边疆,俞公府好不容易有了光,在朝堂站稳了脚跟,一切又要毁于一旦了吗?
夏苏见着屋里一片漆黑,很多年前,主子夜里都要点灯才睡得着,如今,怎么又变了,问禾津,禾津也不知道原因。
白日,萧珂缮也没回来,俞璟辞眼神红肿,夏苏进屋吓了一跳,“主子,你怎么哭了?”
俞璟辞也知晓掩盖不了,“怀了身子,情绪来得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哭了!”夏苏仔细看了她两眼,没瞧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对了,你待会出去,问问世子爷小偷抓到了吗?”
夏苏更觉奇怪了,没人与她说外边的事儿,她怎么知道了?
俞璟辞像是看穿她似的,“别以为可以瞒着我,快去问问!”等夏苏出门了,俞璟辞又叫道,“算了,别去了,明天再说吧!”
另一处院子,梨花圆桌前,男子端着茶,递给对面白发苍苍的老人一杯,“父亲,你说要是韩家姑娘找俞公府帮忙怎么办?”
老人沉默片刻,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韩家不知晓当年的事儿,况且,韩栋那人小心翼翼,要是和俞公府搭上,就正面交锋了,他还太嫩了!”
男子点头,又疑惑,“俞家那位怀了身孕,韩家真会从她的肚子下手?”
“那丫头早不怀孩子晚不怀,这时候不是送上去给人宰割吗?不管如何,皇后之位都是瑾儿得了,太妃那边如何了?”
男子从容应道,“为了七皇子,她会乖乖听话,更何况,二皇子虽然败了,可被关在囚宫里,太妃也不敢拿七皇子不应!有了太妃点头,舒家也是站在我们一边!”
终于,白发老人的手一顿,杯盖落在杯子上,碰出清脆的声响,“如此便好,沉默了好些年,也该我们出去走走了!”
男子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什么时候叫礼部尚书上奏启明圣上瑾儿的事儿!”
“过两日,待俞家丫头小产亏了身子,韩家丫头最得意的时候罢!”
“听父亲的意思!”周丁白出去,关上门,脸上是多年的放松,落败了好些年,他们终于可以重新在朝堂上走动了。
当年,华国公府也是京里一大世家,府里边出了好几位能人,周丁白弟弟外放历练,被钱财迷了眼,就随着人私开银矿,为了收拾烂摊子,只得敢在皇上查出周家前,偷偷杀了二弟,可还是惹了皇上嫌疑,瑾儿入了太子府,从未回府探望,朝堂上,华国公府的人全部其他世家的人剔除了,还好,留了以为埋得深的小官员。
如今,小官员当上了礼部尚书,他们也算能靠着出山了。
太子府的一处院子,韩湘茵还不知道被人利用了,听丫鬟说俞璟辞身边没人出府,韩湘茵笑得温和,给朝哥儿喂了一小块鸡蛋,“朝哥儿,吃了鸡蛋长得高,以后啊,你就是你父皇的希望了!”
平菊听到主子的话,退了下去。
第二日晌午,平菊回来禀告榭水阁还是没有动静,韩湘茵动了动手腕的玉镯,“你跑一趟榭水阁,说我拟好了日子,等院子里的花开了,请俞妹妹来瞧瞧!”
平菊去了,韩湘茵冷笑,人她已经找人关起来了,俞公府的人如何找得见?
听了禾津的转述,俞璟辞没说话,睡了一觉,醒了,脑子还迷迷糊糊,“禾津,禾津!”
“主子,您醒了?”
禾津扶俞璟辞做好,拿了块枕头垫在她后背,问道,“可要吃点东西?”
“什么时辰了?”
“申时了!”禾津掖了掖被角,发现俞璟辞头上出了层冷汗,掏出帕子,小心翼翼擦干,又问道,“主子可要吃点东西?”
“不用了,晚膳一起吧!”
还有一个时辰就是晚膳时间了,俞璟辞拉着禾津坐在床边给她念书,不时看看外边的天空,屋檐滴着水,雨声哒哒哒打在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禾津搁下书,“主子,我去传膳!”
俞璟辞没有拒绝,轻轻摸着她的肚子,禾津快走出去时,她才喊道,“禾津,我想吃饺子了,你给夏苏说给我做碗饺子!”
饺子,寓意团圆,平安,她给孩子最初的爱和临别的寄托。
“是!”禾津去厨房与夏苏说了,等她把饺子煮熟了,接过夏苏的碗,“我送去吧,你看着禾宛,日子不多了,别出了岔子才好!”
夏苏没和禾津争执,又去指挥禾宛了。
夏苏学了好多年才有了成效,禾宛才学了一阵子,只懂了皮毛,不过,夏苏改变了学的内容,多教禾宛哪些食物相克,孕妇碰不得,闻不得,禾宛学的很用心,夏苏教的认真。
十个饺子,俞璟辞吃了大半个时辰,天渐渐黑了,雨也停了,天边竟挂上了一轮月亮,俞璟辞擦干净嘴巴,把盘子推出去,“禾津,把茶几撤了吧,我交代你几句话,一定要记牢了!”
禾津把矮几先放到旁边桌上,看着俞璟辞,细心听着。
“你出去时,把门窗关好,待会我叫肚子痛了,你就去找韩侧妃身边的平菊,拿着牌子出去找世子爷,跟着平菊走,抓到人了就带平菊回来!”明明一脸平静,禾津却听出了无限伤感。
“主子,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俞璟辞摇头,韩湘茵的目的她明白,要她和萧珂缮离了心,没了后位,如她所愿。
山楂心里毛毛的,走前,按照俞璟辞的吩咐关上门窗,守在门口,果然,很快就听到俞璟辞喊肚子痛了。
她等了一会儿,然后拿着牌子去找平菊,没想到平菊像是知晓她会找她,平菊拿出一幅地图,丢下一句“你们主子要找的人在里边”转身就走了。
禾津出了府,去找俞墨阳给他这个东西,俞墨阳看了她一眼,就带着人按着给的路线走了。
禾津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
而榭水阁,禾津走后,俞璟辞就感觉肚子痛得不行,全身热得出了许多汗,听到喊声,夏苏急急忙忙推开了门,俞璟辞躺在床上,汗流浃背也不为过。
夏苏急了,“主子,你怎么样了!”
饺子是她亲手做的,不可能出问题,然俞璟辞痛苦的表情,分明是流产的征兆,她声音发抖,“山楂,山楂,快去叫太医!”
“不用了!”运动了没多久,俞璟辞就感觉到肚子一直往下坠,紧紧抓着夏苏的手,“夏苏,我快小产了,你要盯着我,不要让人有机可趁!”
夏苏听得心惊,正待安慰几句,可看着俞璟辞身下通红的被单,胡乱擦了擦眼泪,孩子是真的保不住了。
“夏苏,要流干净了才不会有后遗症对不对!”夏苏师傅虽然回乡了,经常会寄信来,俞璟辞瞧见过关于小产的那几页,她运动了很多,就是担心流不干净,身子亏了。
夏苏哭着点头,她不明白怎么会弄成这样。
俞璟辞握着夏苏的手的指甲已经陷进了她肉里,隐约可见鲜血流出,夏苏像是没感觉到似的,双眸倒映着俞璟辞乌青的脸,强忍的泪,这些,都让她心疼得发恨,恨不得忍受这份痛苦的是她。
“娘娘,再用力!再用力就不痛了!”夏苏只能放低自己的声音,像平时哄着主子吃药似的安抚,努力转移她的注意力!
俞璟辞眼角聚集了晶莹,她想笑着送她的孩子离开,可是,貌似做不到,她肚子痛,心痛,浑身上下都痛极了,可这份痛却远不如她心底的绝望,亲手杀了她的孩子,剥夺了他睁开眼的权力,他还那么小,在肚子里都还没有成型呢!
她感觉身子越来越轻,有什么顺着自己身体流出,越流越多。门外有焦急的跺脚声,徘徊声,听在耳里,清晰明了,夏苏的哭声中还带着战栗,不知过了多久,她好像能睁眼了。
看着哭成泪人的夏苏,俞璟辞掩饰掉心底的情绪,苍白的脸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只有自己能体会当中的绝望,“夏苏,他走了对吗?”眼神落在温暖的烛心上,心却像坠入冰窖般冰冷,偏头看着抬出的血水以及掌心断了一片的指甲,喃喃自语“是啊,是我自己不要他的,不怪他走了!”。
夏苏也说不出话来,那摊血还在被子里,屋子里腥味重得令人窒息。
突然,门从外踢开,男子越走越近,闻着屋里的味道,他拧了拧眉,握住她的手,“辞姐儿!”
然后,他掀开被子,看着一滩腥红,双眼冷冽的光能凝聚成无数的箭来。
胡太医一进屋子就知道大事不妙,抬头,看着从床沿上流出的血,尽量维持着一丝冷静,“皇上,还请您移步!”
院子外边,山楂也不知里边发生了什么事儿,主子不允许进去,里边夏苏压抑的哭声挠得她心头不安。
院子外,有丫鬟偷偷跑了,走到一处院子,和一婆子嘀咕了两句,那婆子掏出一袋子银钱,转过身,很快,消失在了路上。
初春的海棠还未盛开,白日里却又丫鬟为了讨主子喜欢,将还是花骨朵的海棠摘了回去,只留下折断的痕迹。。
清冷的月光柔柔打在窗畔,锦塌上的女子懒懒的翻了个身,带动洒落在身上的几许花瓣零散在塌边,指尖还夹了支半残的海棠,随意而懒散,猛然,她坐起身子,将半只海棠用指甲掐碎了,扔在地上。
蹒跚的脚步由远及近,不难听出其中的轻快,一婆子先是探出个脑袋,看无外人后才蹑手蹑脚进屋挥退诸人,走到榻前重重一拜,幸灾乐祸道“娘娘,成了!”
将半掩的窗户全部打开,周瑾的脸露在清冷的余光下,“是吗?本宫就说怎么睡着睡着就醒了,原来是有好事儿,国公爷可有捎了信来?”
婆子摇头,“国公爷只说静待其变,恭喜主子,后宫之位手到擒来了!”
周瑾不屑的哼了声,“一帮蠢货,真以为我脑子不好使由着人欺负呢!”周瑾鄙夷的收回了目光,嘴角笑得极为高兴,“憋了这么些年,我都快记不住我以前的性子了!明天就去瞧瞧韩侧妃,恭喜恭喜她,聪明人做久了也累啊!”
婆子笑而不语,退下后,看了看隐去的月亮,府里边,又是一场血雨了。
而之前,得了赏赐的丫鬟低头把钱袋子放进怀里,急急回了院子,屋内,韩湘茵还燃着灯,见到平菊推开门,问道,“事情是不是成了?”
平菊恭敬的点了点头,“成了,娘娘,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韩湘茵想了下,“什么都不用做!”
她要是上去说俞璟辞自己掉了孩子,萧珂缮肯定不会信她,相反,会讨了人厌,平菊敛下眼底的光,应声是,随后退下了。
而禾津跟在俞墨阳后边,见把人抓到了才准备回府,被俞墨阳叫住,“禾津,地图谁给你的?”
他们抓人时,里边的人全部走了,俞婉被人捆在柱子上,分明是得知他们找来的消息,那帮人逃了。
禾津还不知被抓的人是俞婉,“平菊给的,就是韩侧妃身边的丫鬟!”
俞墨阳皱着眉,俞婉醒过来了,见是他睁大了眼,俞墨阳给旁边小厮一个眼色,俞婉就被套上了麻袋。
禾津更觉得奇怪了,不过,记着走时俞璟辞喊肚子痛,“世子爷,我要回府给主子交差了!”
俞墨阳还想问禾津两句,想着现在实际不恰当,由着她回了。
把人带回俞公府,老爷子,俞清远,俞墨渊也在,见了俞婉穿着,都摇头叹息。
“把人带去书房!”老爷子杵着拐杖,气得喘着粗气。
扯下俞婉头上的麻袋,拿了她嘴里的布条,俞墨阳冷着脸,“俞婉,没想到真是你!”
就是她,当年把俞公府推进了深渊,俞公府在外的官员全部被朝中其他世家替换,俞公府是帝派,因着这事儿,皇上对俞公府产生了怀疑,为了自保,太zu自杀,绝了其他门生官僚的往来。
俞婉适应了许久,才看清眼前的人,“祖父,祖父,真的是你,我是婉姐儿啊!”哭着就要扑向老爷子的腿边,被老爷子躲开了。
“不认识你如此狼心狗肺之人!”俞婉若真有孝心,回京的第一件事儿就不是想着办法找俞璟辞。
俞婉没知晓俞致远去了岭南,当年她和秀才贾云两情相悦,谁知贾云胆子小,知道她是俞公府的嫡长女后就畏畏缩缩不敢带她走,她知道她要入太子府了,外传萧珂缮为人冷清单薄,对谁都冷淡得很,俞婉自有学习读书识字,想要找一个两情相悦的良人,她拿出银子,让贾云找了一批人,在她去上香的路上,故意扮作劫匪打劫,她就可以装作被劫匪劫持,和贾云双宿双飞。
她计划得好,真的跟着贾云走了,担心俞公府得人找来,她和贾云回了他老家,西南边的一个小镇。
贾云虽然中了秀才,可是无心仕途,不过家里的老母想着他为官吧,她明白跟着贾云走了必然会得贾母不喜,她编造了身份,说是寄宿在京里的表小姐,她有银子,伺候贾母伺候得开心,很快就和贾云成亲了!
前两年日子真得好,她懂得理家,贾云没有花花肠子,什么事儿都依着他,可是,渐渐的,因着她肚子没有动静,贾母急了,家里的钱财都在她手里,贾母就三天两头装病要她拿银子抓药,药是贾云抓回来的,她也没怀疑。
直到半年后,见贾云带着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回家,才知道他们母子瞒着她做下的好事,她堂堂俞公府嫡长女,不计秀才身份嫁给他就算了,他竟然带着小妾回来,肚子里的孩子都有了。
她明年上抬了女子的身份,可是,没等孩子生下来,那名女子就因夜里走路不小心,摔倒了,一尸两命。
渐渐,家里边又来了几名女子,皆没有生下孩子就一命呜呼了。
贾母和贾云心中怀疑她却也无可奈何,若不是贾云为了试探她,竟然领进来一名装怀孕的女子,她也不会露馅。
后来的后来,贾云要休了她,可他忘了,他两虽然成了亲,可官府没有她的玉蝶,两人不算成亲了。
心灰意冷,带着所有的积蓄回京,竟被贾云连同几名男子,抢了所有的财物。
她是俞公府的嫡长女,最骄傲的嫡长女,何时落魄成那般?
一路行乞回京,京里竟也大变了样子,她的父亲自请去岭南十年,二堂妹入了太子府做侧妃,太子很宠她。
后来,皇上死了,太子当了皇上。
远远的,她见过太子几眼。
目光清朗俊冷,剑眉斜飞,双眼黑如墨,周身笼罩着淡漠的气息,这样的男子本该是他的夫君,却宠着她的二堂妹。
她不敢回俞公府,尤其在听说了二堂妹从小如何的性子好,处事待人好之后,她心目中的二堂妹,还是那个想吃果子,吊在树枝上的毛小孩,她想,她出面了,叫俞璟辞让出位子,仗着长姐,俞璟辞不敢拿她怎样!
看着一脸阴冷的老爷子,俞婉哭得厉害,“祖父,我知道错了,当年我不该不辞而别,祖父!”
老爷子气得直哆嗦,俞墨渊更恨不得上去抽她两个耳刮子,“不辞而别”就能解释这么多年俞公府的付出?
“俞婉,你可知老太爷怎么死的?”俞墨阳脸上挂着笑,见她泪眼汪汪抬起了头,俞墨阳嘴角咧得更大了,“老太爷自杀而死,你说,俞婉,你回来不是找死吗?”
明明俞墨阳笑着说,俞婉却好似堕入冰窖,全身泛冷,一直咬着头,“不不能,不可能!”
此时,外边跑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老爷,大爷,我是夏苏,在里边吗?”
俞清远眼神一冷,快速打开门,夏苏没注意到地上跪着有人,眼角还挂着泪,“老爷,主子,主子小产了!”
“什么?”
屋子里俱是身子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