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慕行知的声音,黄龙生恍若不觉,手指轻敲膝盖,口中沉吟,仍在推敲当前棋局。便是这天地塌下来,他也要先看完这局棋再说。
白龙生一边催动体内禅灵之气,化成白云灌注原承天,一边笑吟吟的瞧着原承天,似在等他推枰认输。对塔外的慕行知,也只当不知一般。
此时传来黑龙子的声音道:“慕公子今日来的不巧,群贤不在,空山寂寂,唯有那禅修未学黑龙子在此,公子若无别事,还望速速离去,莫扰了我的清修。”
慕行知淡淡的道:“我慕氏全有青原,便是这隐龙山亦是慕氏的产业,禅师逐客,怕是与理不合。”
黑龙子哈哈大笑道:“千年前慕氏老祖赴北土奇山宗,求见奇山宗首禅五越禅师,说道:青原之土虽广,却无禅修,此为何故?那五越禅师说,慕氏灭七族十八宗,方有青原,此等杀伐之事,禅修不愿予闻。”
慕行知还是第一次听说此话,不由问道:“然后呢?”
黑龙子道:“慕氏老祖便道,‘若能早闻禅言,或不致于此,万请禅师遣大德之士,驻修青原,以散杀心。’五越禅师遂允其请,慕氏老祖让五越禅师任选清修之地,这才选了隐龙山,那慕氏老祖说的明白,隐龙生百万里方圆,慕氏子弟不可擅入,不争不杀不问,慕公子可知否?”
慕行知脸色涨得通红,他虽疑心原承天就藏在此处,可禅修之士,断然不会说谎,黑龙子所言之事,必无虚假,若是他动用强硬手段,那就是违了祖训,可若是就此离去,这面子如何搁得下。
他冷冷一笑道:“我慕氏老祖,邀的是大德之士,道友究竟有何修为,敢居大德,独占此山。”
黑龙子只是摇头,叹道:“我禅修之士,不与世人争竞,不是争不过,而是争来亦是无用,公子说本禅子无德无修,公子之言是也。”
慕行知心中道:“今日问也问了,杀却杀不得,难道还不能与他争一争?我倒要看看,那禅修之士,有何惊人手段。”
便道:“道友既说争得过,却也不来争,岂非是说笑?世间之物,有德者居之,有力者居之,道友是否德修兼备,且让在下一试。”
黑龙子也不理会,只是默默无言,慕行知终究是少年心性,忍了片刻,还是忍不住了,又着实不便动用法宝,便手掐一诀,向黑龙子缓缓一推。
此诀为横山诀,诀中有百岳巨峰一座,若能识破此诀中的奥妙,百岳临身也如一羽,若是识不破,那就真正是百岳临身。慕行知自恃修为高深,就算最后黑龙子识不破,也可以及时收手,不会真正害了这黑龙子的性命。
那知道见这横山诀祭来,黑龙子不看不理,眼见得这横山诀就要撞到胸口了,那慕行知暗忖道:“难道真的杀了他。“只能将此诀一收。
虽是收了法诀,心中却是心闷,这般杀又杀不得,诀也施不得,问也问不出,难不成今日就要回手而回?
忽的心念一动,再起一诀,名为阴阳水火诀,此诀之中,藏有寒水烈焰,若是见到这水火逼来,心境不惧不动,则水火不施于身,若有一丝惧意,则寒水烈焰齐至,此为慕氏祖传心诀,专用来考较弟子修为的。
要知道若是修士的修为不高,难敌这水火齐逼,必定是方寸大乱,那是一丝儿也勉强不得的,慕行知用出此诀来,心中不由得意,自以为是寻到妙策了。
若是黑龙子修为高深也就罢了,若是修为不足,被这水火伤了,也可及时救应,只不过让这隐龙山大丢颜面罢了。
当初慕氏老祖亲邀禅修来到青原,后辈弟子大多已是不知其所以然了,每每瞧着青原之中,有这么一群不依慕氏法度,自在逍遥的禅修之士,觉得气闷,今日正好施些手段,让这些自命清高之士知道厉害。
阴阳水火诀施祭而出,那寒水倒头浇将下来,好似下了一阵倾盆大雨,而烈焰又袭来,只在外围烤灸,如此水火相攻,倒要看黑龙子如何应对。
就见黑龙子要伸左掌去抵住寒水,哪知那手掌立时就被冻住了,黑龙子叫一声“不好!“被寒水中的寒气随势而下,半边身子也被冻住了。
忙又将右掌伸去,想驱除这烈焰,却不想衣袖宽大,先被这火焰烧着了,这火焰好不厉害,又随着衣袖燃起,将黑龙子的另半边身子点燃。
黑龙子又叫道:“不好。“奈何左手动不得,右手又是忙忙乱乱,既掐不得诀,也用不得宝,瞧来极是滑稽可笑。
慕行知心中冷笑,道:“原来所谓的禅修之士,也不过如此,他也只能维持住那水火不逼到体内罢了,这样的修为,也只抵得仙修的境界。隐龙山诸修欺世盗名,今日终被我所破。”
见也戏耍的够了,正想收回此诀,哪知左手刚掐了一边,就觉得一股寒意袭来,自指尖而至手腕,极快的渗进那灵脉之中。慕行知此惊非同小可,自己何等修为,若是被人暗算,又怎的不知?
然而左手毕竟是寒意宛然,忙用体内一股真玄运起,去冲这灵脉,以体内的真玄之火,任你是怎样的寒属功法也能驱除得尽了。
真玄之火刚刚才一动,右边身子却又热了起来,此热着实不可当,就像是将手伸进那丹炉之中,那热意又钻进骨髓里,像是要将这骨头也炼化了一般。
慕行知自得道以来,又何曾经历过这种局面,心中又急又惶,虽然细细瞧去,身子双手并无异样,可是体内的冷热交逼,却是一丝儿也不错的。
便在这时,他忽的瞧见对面的黑龙子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来,心中隐隐觉得不妙来,可是他性高气傲,自视甚高,而瞧这黑龙子的境界,似比自己还差一些,这些个异兆,又怎可能是他作鬼?
于是强自运行慕氏祖传心法,终将那寒热两气压制下去,但若想将这寒热两气完全驱除出去,则是万万不能了。
他心中既疑心是这黑龙子捣鬼,又不信他有这么高强的手段,心中也不知是恨是惧,冷哼一声,再将那横山诀施来。他经刚才的寒热相逼,心境自是难持,杀机便生,虽知今日若是真的杀了黑龙子,必定是后患无穷,可也是顾不得了。
见那横山诀再次压来,黑龙子仍是不看不理,慕行知这次再不容情,任此诀重重压去,就听“啪“的一声,黑龙子整个人就在面前不见了,像是被这横山诀压成片纸一般。
慕行知正在惊疑,忽觉背上多了一件重物,其重不可当,纵然没有百岳,也有七八十岳了。
这一下可惊得慕行知慌了手脚,别说这百岳之力,就算是五六十岳,也未必是他能够承受的,看来果然是黑龙子捣鬼,竟将这横山诀反施己身了,怎的这人的修为如此厉害?
他心知被这百岳之力一压,自己顿时就成虀粉,到此危急关头,却是福至心灵,忙将那阴阳水火诀与横山诀同时一收。
就在这两道法诀收去的同时,身上的火水之兆以及百岳压顶之像,也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慕行知这才知道厉害,他凝目再瞧,只见面前的黑龙子仍是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心中又是疑惑起来。刚才事情,究竟是真实还是幻像?
刚才的事情,像是黑龙子施了某种玄妙真言,使自己加诸在他身上的法诀,尽数反弹到自身,可又更像是某种幻术,使自己恍然如梦,一切都是自己心境动摇所致。
可复又想来,不管是哪种境遇,都足以证明,自己万万不是那黑龙子的对手。
于是他整衣再拜,诚心恭声道:“禅师,慕行知一事不明。”
黑龙子笑道:“你倒是说说看,能不能指点你,我也说不准。”
慕行知道:“禅修之士既然如此神通,为何不争?”
黑龙子笑道:“也不是不争,只是不知道去争什么罢了,若是你千方百计争来的东西,却无一用,你争来做甚?”
慕行知道:“世间诸物皆有用物,怎的却无一用?”
黑龙子哈哈笑道:“你说的只是物,我说的却是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公子还是去吧。”
慕行知羞愧之极,这才明白,就算自己的境界强过黑龙子,可双方的修为见识,却是天差地别了,又哪里有脸再呆下去,匆匆一揖,便急急的去了。
此时那塔中的原承天已然推枰认输,黑龙子听到这个消息,不免也是一叹,原承天虽受天道垂青,却是来日漫长,那昊天界的浓云密雾,只怕仍是驱散不开,又怎能见到真容。
心中便道:“只盼他,不要像上次那个人才好。嘿嘿,冷眼挥剑斩天罗,却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便也入了塔,想去接替白龙生替原承天施法冲玄,哪知刚刚进入庭院,就见那原承天头顶升出一道青光直冲而上,似要将这塔中世界刺穿一般,而青光之中,有青龙飞舞,却是瞧得真真切切。原来那原承天不但是冲玄大成,又同时修成了青龙法像。
黑龙子不由得又惊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