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汉的长刀不能收进物藏之中,只能说明此刀或是材质特殊,或是炼法有异,就如原承天所得的那块天外异金一般,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此刀必是杀伐之器。
原承天怎能容这大汉的刀气完足,那时必将陷入被动了。击楫中流,正是天下仙兵妙式的精义。
原承天脚下步法滑动,瞬间就到了大汉的面前,凡界异术格斗于细微之处最为讲究,原承天所立之处,恰在大汉长刀展开时的腹侧,对方攻之无力,已方守之易行。只瞧原承天的这一式步法,那大汉就连连点头。
就于排山倒海的刀气之中,原承天的无锋之剑逆流而上,直刺大汉的手腕,此式不求伤敌,只求逼得对手无法从容施展刀式,这是考虑到对手强大,一试其根底的方法。
大汉嘿嘿叫了两声,双目闪闪发亮,此修修成异术多年,却苦无对手,而于斗法祭宝,又实非所长,自是气闷无比,今日遇到原承天,好似久旱逢甘霖一般,又怎能不欣喜若狂。
就见他脚步错动,就让无锋剑隔在外围,空中长刀直直劈将下来,而原承天苦心经营的易守之势,也就此逆转。此人于异术一道,俨然已是大师风范。
原承天也正要一试自己多年修行的成果,叫道:“来的好。”
无锋斜斜上指,遥指大汉的手腕,虽是剑意充盈,却是凝而不发,只等这大汉将手腕撞将过来,这样的剑式,着实是妙的紧了。
这大汉若是刀招用老,只怕正要被原承天所算,不得已,只好长刀再转,化直为斜,再次劈将下来。
原承天身子不动,只是翻腕亮剑,其剑意又变,指锋所向,则是大汉的膝盖,那大汉若想攻来,势必要斜跨一步,如此就是堪堪将膝盖送上剑锋了。
这大汉连续两招,都是无法使得完整,心中郁愤之极,可这近身格斗,比斗法施宝更是凶险,怎能不慎?那斗法施宝之时,就算是身遭险境,也有无数手段,甚至干脆动用法像与法身之宝承接一击,但近身格斗之时,一招失手,则是当即命丧了。
大汉怒吼一声,似要将胸中闷气发泄出来,同时疾退再进,先躲开原承天的剑意,复将长刀抡起,横扫而至。
不想身子刚刚一进,原承天剑招又变,手中无锋奇兵突起,也不知怎的,就转到了大汉的身前,就变成大汉将身子撞过来了,而长刀则被原承天分在外围。瞧起来是个两败俱伤之局,可剑轻刀沉,大汉中剑必在前,而一旦身子中剑,又怎能再伤及对手。
这一剑式更是高明,其实已远超顾氏剑诀的范畴,那是原承天集合所知的仙兵妙式,以及猎风惯常战斗之法,自成一家,苦心孤诣而创。仅此一式,就要登堂入室,皇皇而入异术宗师境界了。比这大汉更高一筹。
大汉欲进不得,欲退不甘,就觉得一口闷气在胸中冲来荡去,可面前困境又不得不急想对策,没奈何,只能将长刀向前一推,借这长刀充盈无双的刀气,将身子反推数步,堪堪避过原承天的剑诀。
于是三招过后,那大汉一身修为无从施展,反而被迫将长刀丢弃,虽不能说原承天大获全胜,却也让刚刚步入楼中的燕氏诸修目瞪口呆了。
不过那大汉弃刀之后,反倒轻松许多,就好比弈棋之时,于小处吃亏,只好转向他投,反倒生出无限生机来。
就见他吐气开声,左拳右掌,向原承天头顶拍落,这一式可就迅猛的多了。
原承天被其身上的杀气所逼,就觉得身子好似斗法之时,被法宝困住一般,无锋之剑居然抬不起来,那无形杀气沉重如山,就连呼吸也困难了许多。
燕氏诸修也瞧出这大汉的厉害来,只可惜诸修离得更远,自是鞭长莫及,就算是能及时跟上,可大汉的招法奥妙,也不知如何招解。
就在这时,原承天的风月之体终于被激发出来,体内被大汉压迫而生的浊气沉于足底,就听得“轰”的一声,原承天双足陷于地下半尺,那大汉的拳掌就从头顶呼呼掠过。
燕氏诸修心中担了老大的心事,此刻总算放下,原以为斗法祭宝最为凶险,哪知道这异术拼斗才是生死一瞬,若比激烈精采,反倒是异术比拚为胜。
而原承天体内浊气一空,身子自然是轻盈如燕,肩头闪电般在大汉的胸口一撞,以大汉铁石般的身躯,也禁不住这一撞之力,庞大的身体倒飞而去,足足飞去了三丈,才轰然落地。
原承天也不趁势进逼,仍是立在那里,唯将无锋之剑斜指大汉而已。
大汉猛然跃起,忽的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手掌向地上长刀一招,虽施不出法术来,自有奥妙异术,将这长刀收至手中。那大汉也不瞧原承天,猛然挥刀砍下,就听“轰隆”一声,长刀劈于地上,将那地面劈出数尺深的裂缝,而刀气所及,又将这裂缝长长的延伸出去,足有四丈多长。
大汉这才收刀叫道:“痛快!”
原来他刚才与原承天交手,一直是束手束脚,怎样也是施展不开,别说胸中的诸般妙式,就连这积蕴多时的气力,也只是发泄出来一成罢了,这满身力气不得泄出,自是不好郁闷,唯借这虚劈一刀,方能浇胸中块垒。
原承天见大汉长刀劈出之时,满楼之中的冲天杀气,也就消散于无形了,知道此战已难继续,便向大汉揖手道:“此次我等夺宝于前,售宝于后,偏又自闯进苦主门内,委实是不占道理,我等愿意归还所劫之物,还请兄台高抬贵手,放了我家兄弟为上。”
他心中想得明白,若是燕氏诸修不肯,就只好将从黑齿公处得来的酬金还予他们,也好了结这段因果。
大汉闻听此言,不由一怔,叫道:“当真如此。”
原承天瞧了燕氏诸修一眼,就听燕二十三首先高声叫道:“我等兄弟,自然以顾兄马首是瞻。”
小周见被燕二十三抢了先,忙急急的道:“我等之事,全由顾兄做主。”
那李修虽然心有不甘,可既见燕二十三与小周皆是应承下来,又怎好不应。被拘的燕十七与大周虽非自己的族人,那也是情谊非殊,如同骨肉的。
也点头道:“正是此说,绝无二意。”
大汉忙摇手道:“我只知厮杀,也不知该怎么说,崇儒,你若是再不出来,我可要将你拉下来了。”
就听楼上一人笑道:“昭德公,我知道你今日是得了对手,恨不得就此化敌为友,也好与他每日亲近,唉,你这样得了新友弃旧友,岂不是令人心寒。”
大汉将虎目一瞪,叫道:“我路昭德怎会弃你,再这样胡说八道,瞧我不斩了……“又不敢真说斩了楼上那人,一时无词,只在地上乱转。
楼上那人笑道:“昭德公,我只是戏言罢了,你又何必在意。‘
诸修忽觉眼前一花,一名手持羽扇,头戴方巾的修士缓步走来,原承天认得此修正是与大汉同路的,当初原是说好要在梵林山庄等候自己,今日恰好相逢,可见双方既有机缘,那是怎样也避不过的。
这修士一见到原承天,就长揖到地,笑道:“在下连崇儒,我友路召德。久仰道友大德,只盼当面得见,一睹道友数采,今日总算遂愿了。”
原承天笑道:“果然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连崇儒听出这话中另有深意,细想却是不解,只好道:“适才听闻道友愿将所劫法宝财物送还,以交换贵友,想来怨家宜解不宜结,此议又有何不可。”
原承天道:“如此甚好。”其实此次所劫之物尽在大周身上,早被仙器阁收去,原承天也算是顺水推舟,而提出此议,不过是让对方瞧见自己的一点诚心罢了。
至于对手从善如流,倒也不算意外,试想若是这位昭德公将自己与诸修压制住了,又怎有此议?这世间之事,一来大不过一个“理”字,二来则是大不过一个“力”字。
连崇儒见好就收,也算是识大体,知分寸。
见对方这么轻易就达成协议,燕氏诸修皆是大奇,那百族的修士,向来是固执凶蛮,最不好说话的,哪知道逢着原承天,就像是变了一群人一般,想来若不是原承天技惊四座,也不会有这样的善果。这世间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刹时就有人将大周与燕十七领了过来,二人好不羞愧,一直低着头藏在诸修身后。
原承天抱拳道:“既然此议已成,我等这就告辞。”
他知道连崇儒有意拉自己入伙,此事终究要有个说法,因此试出此言,以探连崇儒的心意。
不想那连崇儒亦拱手道:“兄台后会有期。”既不问原承天的名姓,也不出一言挽留,只当此事就此完结一般。
原承天心中甚奇,当下辞别。及领着诸修出了仙器阁之后,亦不见身后有人叫唤留步。不由心中惴惴起来,这连崇儒真的就放自己走了,此人肚中却又打的是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