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灵只得起身,正要出殿,原承天揖手道:“大修,那道女修元魂我初见时,没来由的心中一动,或是与我有渊源的。若肯允我一观,感激不尽。”
万灵笑道:“这有何难?也罢,多日来讲谈些斧文,也是气闷,不如都随我去瞧瞧。”
斧兽和原承天听到“气闷”二字,不由失笑,万灵耗了两月,却没能学会一字斧文,怎不气闷?只是这笑容怎敢轻易流露出来,拚命忍住了,就随同万灵出了偏殿,前往养魂殿中。
养魂殿在五殿之中也只是比万灵大殿略小,只因此殿要养天下元魂,自然不能小了。只见此殿之中,置有许多古怪法宝,皆叫不出名目来。
万灵就随口向原承天介绍了。
这养魂殿中,最重要的是五件法宝,其一名叫引魂幡,若有元魂沉沦九渊,则会被此幡招来,不致于流落到别处去。那元魂不管沉沦九渊何处,被此幡招引,总要一路寻过来,甚至有那元魂落到九渊偏僻,花上数百年时光,才被引到此处的。
另一件法宝,叫聚魂壶。要知道每日被引到此处的元魂甚多,也来不及一一辩别清理,就只好先将元魂收进这聚魂壶中,元魂收进此壶后,其魂力不散,就算呆上数万年,也是不妨的。
第三件法宝叫洗魂鼎。那元魂既是沉沦九渊,自然要沾染诸多秽气恶息,往往就失了本来面目,就需在这洗魂鼎中,洗去所染秽气恶息,方可一辩。
第四件法宝就是养魂池了。元魂经洗魂鼎洗去污秽,便有辩魂灵猿来辩其来历,若元魂完备,则元魂自去修行,若元魂已然残损,就要在养魂池中培魂之元,以备再探。
第五件法宝便是照魂镜,那元魂养足魂力,又辩不出来历时,就可用这照魂镜一探,那元魂所经历之事,就会一一呈现出来,再无隐瞒。
只是照魂镜虽能照出九成九元魂来历,可若是那来历极特殊的元魂,照魂镜也是无能为力,这也是万灵一直想得到因果镜的缘故。
斧兽的这面因果镜非同小可,乃是天地初分之时,清浊未辩之刻,于一座铜山中发现此境,此境能照出一切因果,任你如何其来历,一照便知,就算是仙庭神执,也逃不过此境的。
按理说万灵身为九渊收魂使,正该持有此境才是,可这面因果镜偏偏落在斧兽手中。万灵因此不服,就曾托九渊三王之首混沌去问九渊大帝,为何有这样的安排。
那九渊大帝就道:“万事不可求全,那万灵主收天下元魂,天下之事,可知十之八九,若连这因果镜也得了,世间之事,谁还能瞒得了他?便是天地也惶恐的。混沌晓谕于她,让她切不可贪心了。”
万灵得了九渊大帝法旨,这才去了与斧兽争抢因果镜的念头。
此时三修来到养魂池边,斧兽与原承天抬头望去,只见殿中设有六座水池,池中之水色分六种,为青白黑黄红,此为五行之属。五池之中,养了数万朵莲花,其莲花之色,皆与其本属相同。
中有一池,其水深碧,其气蕴蕴蔼蔼,人未近前,就觉得心中如被一洗,也不知有多畅快。
斧兽越俎代庖,对原承天道:“此池非同小可,乃是借昊天洗魂台中的三滴净水,加上凡界,魔界,冥界所得之三界净水,聚成这四净养魂池。若有元魂着实残破,连五属净水也养不得的,就在这四净养魂池中,养足了魂力,再做区处。”
原承天点了点头,向池中凝目瞧去,如今这池中只有孤零零的一朵白莲,与另五座养魂池中的热闹一比,更是分外凄凉了。
铁背苍猿早就候在池边,对万灵道:“殿下,此莲中的元魂经数月培育,总算养成魂力,可承受照魂镜一探了,属下不敢自专,就请殿下颁旨。”
万灵道:“此魂既是来自昊天,自是不可轻忽了,你将照魂镜取来,本座亲自动手。”
铁背苍猿急忙去大殿中,将供台上的照魂镜取了来,万灵取照魂镜在手,心念一动,这镜中就射出一道淡淡青光,照定了池中的白莲。
就见从白莲之中升出一缕元魂,此魂光芒虽略显黯淡,倒也完整,可见经这数月培魂,魂力已级完足了。
万灵道:“且瞧瞧她的来历。”说罢手中掐了法诀,镜中光芒一转,那空中忽的现出一个人影来,却是一个金冠束发,衣袂飘飞的男子,生的甚是风流俊雅。”
斧兽便对原承天道:“照魂镜中,照出是这缕元魂记得最真切的往事,这男子想来便是这元魂梦牵魂绕之人了。“言罢就是一声叹息。
那光芒中的男子温情款款,柔声道:“今日我林鹤真就以这妙韵八音为聘,许你双修之盟。”
原承天听到“林鹤真“三字,心中剧震,这才明白,为何他见到这缕元魂之后,心中总不自在,原来这缕芳魂便是云裳了。
没想到云裳竟是香销玉殒,沉沦到这九渊地宙之中,自己岂不是辜负了公子我相托之谊?原承天想到此处,心中又是痛悔,又是自责。更想知道,云裳何以沉沦至此。
急忙再看,照魂镜光芒一变,仍是那个林鹤真,只是这林鹤真却变了颜色,哪里还有刚才的温情脉脉,而是寒着一张面孔道:“云裳,非是我不肯践约,实因我本是仙族弟子,你虽出身云家,却是庶出。你我之事,我家老祖怕是不肯的。”
斧兽叹道:“既然早知不肯,为何先前又骗人家,不过是风流薄幸之徒罢了。”
万灵更是愤愤道:“世间男儿,岂不皆是如此?”
说的原承天与斧兽面面相觑起来。
原承天曾听云裳说起,对此事略知一二,可真正见到情景再现,怎不唏嚅。这时才明白云裳所言“始乱终弃”四字的意义,想那云裳极是痴情,遇到此事,岂不就是天塌了一般。
忽见光芒中闪出一个大胡子修士来,此人恶狠狠的道:“云仙子,你便认命吧,你若不死,终是我家公子的污点,又怎能娶到云家三公主。”说罢就是一件法剑当头祭来。
这法剑在光芒中显得好不真切,三修都在凝神望着,就见这法剑像是刺向自己一般,齐齐“啊”的叫了一声。
斧兽扼腕叹道:“不仅仅是薄幸之徒,还这么凶狠,这昊天仙族之中,怎的生出这样的人物来?”
万灵亦是叹息,道:“树大有枯枝,家大有孽子,你倒也是少见多怪。”
照魂镜光芒再一转,就出现一个少年来,这少年生得英才勃发,一双眸子好似两点寒星一般,斧兽与万灵齐声赞道:“这少年倒也生的好。”
忽的发现这少年与原承天有八九分相似,忙凑到原承天面前细瞧了瞧,这才拍手笑道:“原来是原道友少年之时。”
原承天又羞又愧,也不便分说,心中忖道:“我少年时与云裳为敌,让她吃了不少苦头,她深恨于我,倒也寻常。”
光芒再转,就将原承天当日与云裳在玄焰谷之的大战,一一呈现出来,这等战事瞧在万灵与斧兽眼中,自是不屑一顾的,可二修仍是瞧得津津有味,时时指指点点,欢笑不已。
原承天叹道:“不想此女如此深恨于我。”
万灵却摇头笑道:“哪里是深恨,其实就是念念不忘罢了,需知爱也是痴,恨也是痴,爱恨之间,只隔着一线罢了,谁能分得明白。此女心中牢记此事,其中究竟是哪知缘由,只怕她自己也是说不清楚。”
原承天怎敢深谈此事,忙怕:“不知她究竟是何人所害。”
万灵道:“自然会弄个明白,那害她的人,她又怎能不记得。”
此后光芒中所现情景,皆是云裳平生所历大事,不想六成却和原承天有关。
比如在伽兰城中,云裳受那侏儒逼迫,激得猎风出手;以及与清越易琴而弹等事,皆和原承天脱不了关系。
而当公子我在光芒中出现之后,原承天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公子既然与云裳情定,万灵与斧兽也就不会再拿自己取笑了。
然而公子我与云裳相聚不久,那公子我志向远大,誓要去冥界翻江倒海,阻止冥界与魔界合力,就此与云裳分离。斧兽与万灵齐声叫道:“这女子忒也命苦,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真心男子,偏又是志在远方的。”
原承天知道云裳被害的情景很快就会出现,心境怎能平复,只盼万灵速速转动光芒。
好不容易等到光芒转动了,却不见人影,而是一个男子的声音道:“那公子我已在冥界失陷了,你还指望他来护你不曾?关长老功德圆满,已赴幻域修行,怎还会回来?你若是明白事理的,就趁早自我了断,也免得污了我等的手。”
原承天听到这里,不由得怒发冲冠,拚命去想这男子的声音,偏偏是从没听过的。
便在这时,那光芒中又出现一个女子的声音来,这女子冷冷的道:“杀了她。”
照魂镜中传来的声音,实有诸多失真之处,不过就算如此,这女子的声音仍有三四分熟悉,原承天想到一人,却不肯信,可若不是此女,又会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