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双目失明,四周的动静却难逃过猎风的耳目,或许是因为心中沉静,反倒比昔日更觉清晰了。是以猎风的脑海中,能清楚的勾勒出那人逃跑的身形来,甚至连此人悄悄摸出刀来,暗藏掌心的动作也能细辩入微。
猎风打定主意,绝不能再将此人误杀了,总要将他擒住,以交给主人处理。是以出手的力度,宁愿过轻,也不可略重的。
此次再飞掠过去,足尖上的力度就比刚才轻了许多,足尖一触之后,身体飘飘然纵了过去,比之刚才如箭出弦,倒是慢了不少。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速度,也大大超出凡人反应的极限了,是以那人纵是亡命狂奔,也禁不起猎风这轻轻一纵。
身子未曾落地,耳中已从那人的呼吸声中觉察到目标所在,就此随手一拢,已抓住那人的肩头。
那人一边极力挣扎,一边掣出掌中利刃,就向猎风狠狠刺来,这一式掌中藏刀,别说猎风双目已盲,就算猎风目力犹在,也未必就能瞧得清楚,要知道这种贴身肉搏之术,原是凡世武士的专长。
只可惜猎风却是贴身肉搏的第一高手。
一个人若有动作,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人掌中藏刀悄悄刺来之际,其肩头肌肉自然蓦缩,似此预兆,猎风怎能不知,而度其身形以及肌肉的强度,便可知此人速度与反应为何了。
不过此番交手,其目的不在伤敌,一来是想测试自己的反应,二来是要积累经验,以便面对强敌,是以猎风无论如何也舍不得骤下重手,伤了此人。
既察知那人以掌中利刃刺来,猎风伸指弹去,意在弹中利刃以解危急,只可惜初次在目盲状态下出手,毕竟难以拿捏,是以指尖竟是从刀身边滑过去了,不曾触及刀身半点。
然而纵是从刀身滑过,猎风的指尖所生之风亦是非同小可,这道指风锐利之极,竟发出“嗤”的一声锐响来,像是要将空气刺破,而指风影响所及,也让那人的利刃偏离目标,锋利的刀身,擦着猎风的手臂外侧过去了。
经此应对,猎风可算大有所得,在略将动作调整之后,指头再次弹出,这次可非刚才误中副车可比,却是弹了个正着,耳中“叮当”声传来,已将刀身弹断,半截刀身落在地上。
而直到此时,那人犹未觉出猎风已是盲了双目,只知道遇到了个极厉害的对手,只是这对手的功力却是前强后弱,让人疑惑不已,观其诛杀同伴的手段,实是强得吓人,而此刻与自己交手,虽是指风凌厉,动作极快极准,可力量上就小了许多了。
饶是如此,那人也知自己绝非猎风的对手,而他更是深知,自己今日若想在猎风手上逃脱,也是绝不可能。
想到自己背后主使之人的心狠手辣,自己若是落入敌手,自己的亲人好友,哪里还有活路,倒不如死了干净,也免得牵累他人。
是以便以那折断的刀身反向划向自己的咽喉,这一式比刚才刺向猎风那一刀更快了三分,更是大出猎风所料,是以等到咽喉的鲜血溅出之时,猎风才反应过来。
她不由的顿足痛悔,自己怎就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一招?
其实这也怨不得猎风,她初次临敌,自然首要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其玄肌玉骨,都处在极敏感之态,以便在第一时间应对对手攻势,如今对手自伤,其动作超出了玄肌玉骨的反应范围,是以当她发现对方刀锋自戕时,已是鼻端嗅到血腥气之后的事情了。
猎风忙将此人的肩头轻轻一晃,试想此人的身体凡胎,又怎经得住猎风的摇晃之力,那手中的断刃再也拿捏不住,就此跌落尘埃,不过此人的伤势究竟重到什么程度,则非猎风所知了。
好在原承天已奔了过来,猎风听着原承天的脚步声响,呼吸之声,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来,以主人的修为等级,却还要靠双足之力奔跑过来,想想也是滑稽,如此连奔带跑,不知还能留存几分仙家风范?只可惜自己无法亲见,实是平生之憾。
原承天见此人咽喉处鲜血狂涌,却也不急,伸出手指来在那人的颈部上了两点,鲜血就此止住,这种岐黄之道,对原承天来说自是微不足道的雕虫小技,他孩提时就已是当世名医,何况此时。
从怀中取出一粒药来,敷在伤处,此人的性命大概是可保住了。只是此人毕竟是肉体凡胎,刚才连惊带吓,又受了这颇重的伤,其神情已是有些恍惚了。
原承天道:“将此人带进纳芥楼,让林黑虎好好审讯一番,虽未必能逼他说出背后主使,也必有所获。”
猎风应了一声,将此人如婴儿般提起,这巷子离纳芥楼已是很近了,没走多远,就见到二彪立在纳芥楼门口,正在四处张望,神情焦急。瞧见原承天,神情就是一喜,忙过来招呼了,可看见猎风时,则是神情疑惑,先前他可没见过猎风。
猎风倒是知道二彪的,她在金塔之中时,外间的情形怎能逃过她的耳目,走上前来,将那人向二彪抛去,道:“快拿了进去,交给你家东家处理。”
二彪忙将那人接住了,却歪着脑袋,瞧着猎风道:“女侠何处来,莫非是原大修请来的吗?”
这“女侠”的称呼,猎风听来倒觉有趣,便忍笑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正是原大修请来的女侠了,你若敢对我不敬,小心我一怒起来,将你分筋错骨。”这”分筋错骨“四字原是凡间武士常用之语,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听来的。
二彪吓得一吐舌头,忙道:“既是原大修请来的大侠,小人怎敢不敬。”见猎风双目光芒黯淡,像是盲了,试想目盲之人,如何与人动手?却不敢问,忙将那人送进楼去。
原承天听得百宗盟诸修皆已安然回楼,放下心来,也不见客,径直入了静室,静室中李三非已等候多时,见到原承天回来,忙迎了上去。
原承天观其神情,已知他仍未打听到周方晴的下落,心中也是一沉,周方晴虽有惊天异术在身,毕竟是个弱女子,在伽兰城这种是非之地失了影踪,着实让人担心,只是这番心事,也不便向李三非提起,只怕他此刻更是着急了。
李三非道:“原大修,在下实是无能,方晴的消息未曾得到半点,怕只怕……”那神情已是惨然。
原承天沉吟道:“方晴平日结交,尽是惊虹仙子这样的仙修之士,想来智略非凡,等闲之辈,定是伤不了她的,三非兄稍安勿燥,我等细心打听,总能探得确信。”
李三非想起周方晴平日手段,心中略觉一松,道:“若论起方晴的智略,在下倒是不怎么担心,只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若她遇到大修之士,反倒有机会活下命来,就怕她遇到识见不明的小人……”
猎风奇道:“这是何理?”
李三非道:“方晴身怀测天神术,若遇到大修之士,自会惊艳其神技非凡,未必就舍得杀他,可若是遇到不识货的愚昧之士,可就难说了。”
猎风道:“若是如此,那三非兄就不必担心了,此次我等出城,所遇之士皆是非同小可,看来定是有人瞧中了方晴的测天神技,将其隐慝了下来,既是如此,想来不日就可探出消息来。”
正在这时,二彪匆匆赶来,却是林黑虎邀原承天去商议要事,原承天推脱不得,只能随二彪前去,来到大厅中,众修已等候多时了。
原承天入厅之时,正听到中年文士道:“若想破坏伽兰禁制,唯有收齐无界真言不可,只是此法极难, 若是集齐了真言,自是极高明之士,此人若想图谋我等,也用不着以真龙之血引诱了。”
那名光头金箍老者道:“收齐无界真言,想来绝无可能,反倒是利用五龙之器的法子或可施行,只是这五龙之器所需资材,亦是收集不易。”
中年文士道:“虽是收集不易,可此事若有天一宗撑腰,以天一宗的财力势力,倒也是极有可能的,是以在下断定,此城之中,定有五龙之器存在。”
其他诸修也是默默点头,深以此言为然。
原承天在诸修面前,不敢擅言,就悄悄立在门前。
六转童子转首瞧见原承天,道:“原道友,你对此事有何见教?”
原承天忙转身拱手道:“大修面前,在下不敢妄言。”
六转童子笑道:“这是哪里的话,我等虽是所修不同,年岁不一,可我等皆是苦修之辈,向来足不出户,那玄承阅历,却也未必就强过于你,道友只管开口就是。”
原承天心中沉吟,他在诸修面前,虽不想锋芒过露,可伽兰城之事,有涉九珑,方晴,自己怎能袖手,若不能尽快找出破坏伽兰禁制的黑手,一旦伽兰有变,岂不是陷九珑于困局之中。起码九珑的”监守不利“之责是免不了的。
他缓缓的道:”诸位前辈廓开大计,令在下茅塞顿开,想来伽兰城中,定是有五龙之器存在了,此已可为定论,不必犹疑。”
六转童子道:“本座亦是如此想,只是如何确定此事,怕是难为。伽兰城如此之大,却又从哪里入手,寻此五龙之器?”
原承天见事已此,势难藏拙,咬了咬牙,道:“若想寻五龙之器,倒也并非难事。”
此言一出,诸修无不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