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的人大概都不知道,『缘落』的负三层,其实变相的就是一个类似于监狱一样的地方。
不同的隔间分开,冷白的天花板以及清晰可闻的回声设置无形之中给了人巨大的心理压迫。
“吸了这么多烟?”
喻江白带着自家小姑娘下了电梯,刚走几步就闻见呛鼻的烟味。
眉心微蹙,他牵着女孩儿的柔夷走近。
中年男人坐在长桌的另一边,宽大的袖口遮住了手腕上叩死的手铐。
发福的身体隐隐颤抖:
“喻,喻少……”
拉开凳子,少年将绷着小脸的小姑娘摁着坐下去,自己慢腾腾地站到女孩儿身后。
长睫微掀,幽深晦涩的凤眸冷冷看过去,他俯身,双手撑在座椅的两边:
“自己交代清楚。”
李牧脸上堆积的肉情不自禁地颤抖,他低着头,吞咽了一口唾沫:
“当年是我替溪言小姐看的病,也是我把溪言小姐的私人信息泄露给的喻家。”
陆溪言看过去,男人只顾低头复述:
“那时候,喻家大小姐情况危急,喻夫人急坏了,给我们医院下了死命令,必须在喻家大小姐手术前找到适配的心源。”
否则,他会被辞退
甚至,他以前高价贩卖病人信息的那些丑事,也会被抖落……
十年前啊,信息哪有现在这么灵通!
他只能去医院的档案库调取,查看有没有符合的。
“……那天刚好,溪言小姐的父母带着她来我们医院治疗,是我负责的……我看到了溪言小姐的病历,迫于无奈才作假告诉喻夫人找到了适配的心源……”
坐在另一个凳子上的女孩儿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病历上,我有先天性心脏病,你难道没有想过,虽然我的心脏适配,但可能还没有等你们取出来,它就已经停止跳动了吗?”
身后的少年骤然捏紧了椅子扶手,指头微微泛白。
李牧快速抬头看了一眼面对面坐着的女孩子,继而垂头:
“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难得找到了一个符合的,只要能安抚喻夫人就好。”
陆溪言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指头无力扣紧桌子。
“……那你是怎么瞒过喻家,我身体的真实状况的?”
“我篡改了你的病历,从你入院开始的情况,都被改成了正常人的报告单,包括你们来这里的目的,也从治病改成了复查……”
牙关颤抖,陆溪言呼吸破碎:
“这就是你为人医者该做的事?”
用力到颤抖的拳头砸在桌子上,陆溪言深吸一口气:
“那治疗费,你向我父母索取的高额治疗费,是怎么回事?”
即使当时刚满七岁,她也不止一次地听到,父母为了她治病的钱发愁。
起初只是几万,越往后,费用越高。
如果不是为了支付高昂的费用,她的父母何至于走投无路,在借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仍然相差甚远之后,去借了高利贷?
又何至于最后被逼无奈,跳了楼!
李牧眼底露出心虚:
“我担心喻夫人查到你的真实情况,所以找人去你之前住过的医院打通关系,然后又给你安排了全医院最好的治疗设备……”所以那些钱,他要的是理所当然了?
陆溪言忍不住冷笑出来:
“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泛红的小手被少年很自然地握住,清冷的胸膛将娇小的人儿彻底笼罩。
他揉了揉掌心中的柔夷,声线微冷:
“原绥,剩下的你看着办,我先带言言回去。”
陆小姑娘紧绷着脸,任由少年将自己拉起来。
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嘶啦”的声响,陆溪言骤然转身:
“你真的有那么大的能耐,只通过收买就可以阻止喻家调查我的真实身体状态吗?”
她这病,从出生就有了。
接生的医院肯定是有记录的。
还有在洛城,无论是乡下医院还是大医院,她都有去过。
最终都没有办法治愈,父母才把她带来江城。
那么多的医院记录,他也不过是一个医生,怎么可能摆平所有?
李牧没想到女孩儿的心思如此通透,捕捉到了一个本该隐瞒的点。
掌心冒出冷汗,他压低头不肯出声。
陆溪言抿唇,嘴角僵硬地扯了扯:
“是有人帮你?还是喻家根本不在乎?”
她隐约记得,当时喻欣宜,情况真的很危急。
换心,是唯一有希望救活她的途径……
如果……
是喻家,根本不在乎她是否健康,只想要拿她那颗和喻欣宜适配的心源去给她续命呢?
呼吸下意识地顿住,她慢腾腾地转头,小小隔间内的几个人都没了声音。
陆溪言皱着眉,声音很轻很轻:
“……是不在乎,对吧?”
喻父喻母只抓住了心脏可以救命的机会,却不在乎这颗心脏是否健康。
再加上,李牧私下动用最好的医疗设备替她治病,她的心脏在短时间根本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鹿崽崽,你别”胡思乱想了……
“是。”
原绥缓过神,从一边的墙上起来,安抚的话被少年轻而易举地截胡。
他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喻江白垂眸,额前的碎发隐隐遮住了少年眸中的神色:
“言言猜的很正确,”
少年轻轻环住了女孩儿的腰,幽冷的眼神如同深渊一般:
“我父母,是知道言言真实的身体状况的,不止他们,我,祖父都知道。”
怀里的小人儿的身体在话落之际瞬间僵硬,握着他手腕的两只小手也下意识地用了力。
眸光微暗,喻江白抿唇,反手将冰冰凉的小手攥紧:
“欣宜当时受了惊吓,几度休克,经过抢救之后,医生最后给出的建议是,换心。”
少年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给女孩儿适应的时间:
“后面祖父动用关系,和心源中心取得联系,但他们的信息查询以及确认配送心源需要很长时间,欣宜根本等不到。”
“所以你们想,先用我的去等?”
长睫轻颤,陆溪言浑身的血液凝滞:
“她能受住二次手术吗?”
“医生的说法是,可以。”
所以喻家夫妇没了顾忌,她们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个等待健康心源的载体。
一旦健康心源到了,她的这颗,就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