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大内凝碧池畔,卫士和侍御环立。
早年安禄山在洛阳登基后,曾大会部下于凝碧池,逼使梨园弟子为他奏乐。众乐人思念故国而饮嘘泣下,其中有雷海清者,掷弃乐器、面向西方失声大恸,安禄山当即下令,残酷无比地将雷海清肢解于试马殿上。
当时正被囚禁在菩提寺的王维闻讯,为此赋诗“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僚何日更朝天。秋桅叶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
前几个月的洛阳兵变中,大量宫室在交兵中被拆毁或者焚掠,因此重修起来,只有明堂、乾阳殿等少数正在使用的宫室而已。
凝碧池边上的这处就是其中之一,新修的高台之上,向西可以清楚看见鼓水边上洛阳西苑中,被焚毁大半形同闲弃的上阳宫,向北则可以看到隔城和夹道之后,皇帝后宫所在圆壁城,也是大内保存最完好的部分。
向东则是含嘉仓城,可以看到承福门外,来自洛水上络绎不绝的大型河船。由蚂蚁一般的漕军和夫役,沿着人工开出的明渠拉到东城立德坊的断潭,再换小船沿城墙下的水道撑入含嘉仓城入库。
这里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仓储之地,而朝廷支应的军器兵仗、钱谷帛草乃至薪炭物料,都由含嘉仓城北的德献门出仓,供给整个都畿道,乃至河南河北河东云中安东平卢各道。而作为百官俸禄指给,则在城东的宣仁门内的太仓署。
含嘉仓城更向东,就是公卿云集东城的众多城坊,那里也是洛阳城中最古老的部分,其中上林、铜驼坊的某些格局,最早可以上朔到西汉时。
向南洛水对岸的洛阳新城。是隋以后历代才逐渐增建出来的新区,也集中了如今东都大部分的百姓户口,洛阳最大的集坊南市,也在这里。
“枢府大人
一个声音,把神飞天外的我,重新换了回来。却是负责整理列会的秘书少监宇文若尘。
至于其他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我这种时不时走神的风格,今天是枢密院和政事堂的联署会议,主要议题就是吐蕃对策,除了远在长安的左右枢密使,其他三位枢密副使都到齐了,
再加上兵部、户部、司农寺等部分被特别招进来做陈条和接受质询,连座位都没有只能站在门口说话的部寺长官,就构成这么一个临时内朝了。
“西北路各地百姓士仲,劝捐和献纳累计钱四十三万婚,谷二十一万石,另有柴草物料等数百万斤
“无需入库直接由缴解行台。司农寺派人随行查点好了……
皇帝小白直接作出指示,列为宰相、枢密也没有表示异议,就有学士直接拿出去草诏,待会后中书门下副署刊。
“备荒令和军前管制令已经下达,暂定在萧关以西各州”……
“不够,陇右道已经大部沦陷了,安息北庭边远莫及,回绕自顾无暇。只剩下半个河西道
我难得开口道。
“难道还要等到吐蕃人杀到眼皮底下再做准备么
“那就加上关内道,京畿到暂时不动,不然不免影响人心了……
皇帝小白征询的看了看列位宰臣,一锤定音道。
“加征的备敌课,暂定为三年。以户口九等。每户输军钱旧o到哟不等。
“大概什么时候能够收齐
主管户口色役度支诸使的宰相第五歧,皱着眉头道
“最迟也要等到五月,已经下令在各州就地缴讫,通过奏进院直兑京师
“太慢了,实在不行,就直接向诸到驻京会馆借支,以凭票三月后放还
“似有不妥啊”。朝廷这些年委诸这些商贾事物不少,从解税到汇通,从内造到铸钱,已经有些物议了,国家之命脉,太过倚重他们。总不是好事
说话的是宰相崔焕,他现在是山东七大氏族出身的,唯一还在位的宰相。
“权益之计而已
皇帝小白摆摆手道。
“具体陈条,有关部寺再议
“河东道、山南西道、剑南道十七个望州的协粮,已经初步统计出来。各州仓禀大概还可以挤出
“今年的摇役也要增加了。除了修陵和河道之外,其他大项目已经停了,户部已经制沿线各州县。三男出一丁,官道沿途州县,四男出一丁,协运前方
“现在春耕正急,一下调走地方那么多劳力”。恐怕对来年收成不妥吧”
“若是让吐蕃人突破进来。哪怕是一只小小的偏师你还指望春耕么
“吐蕃南路犯敌数万,强取松州不下,又以善攀健儿越山而入为内外呼应,为枢密院教导军山字营截击,死伤累累,吐蕃松州军乘势突出,吐蕃城下大乱,相拥践踏于山道,目前犯敌余部已经止于羊马甸”
“吐蕃北路自从夺都城后,就在没有进一步的大动作。反而一直在搜掠囤积,并调遣那些藩部南下,汇合中路
“吐蕃中路兵势最盛,号称二十余万,四出攻城略地。也是河西行台最迫在眉睫的大敌,光是这个月内,就接战十数起
“其中左神策中郎将李冕率本军五营并藩军一千,袭吐蕃党项部于米香川,阵没四千,斩七千,获部众牛羊近万
“吐蕃东齐岸本所部一万七千,陷天兵戍七寨死难军民八千余口
“为什么吐蕃人在损兵,我们却在失土。吐蕃的兵锋,都逼近行台了
“因为河西之地沃野平冲。我军需要守住的地方太多了
“现在的策略是逐节抵抗,以坚城硬塞。磨损吐蕃人的锐气和兵力。以小损积大胜
“可以寻找战机一役决之啊
又有一位宰相提出异议,却是李接。
“现在每天都有河西百姓沦为异域
“吐蕃用兵多路,旗号散乱,很难抓到主力决战的
“吐蕃用兵多路,正好可以各个击破啊。行台麾下可是八万大军
李援有些不依不饶的道
由于当初肃宗的行在设立在西北,因此沿袭下来,那些西北路出身的臣子,在朝廷中自然而然形成一股强大的势力,自从裴勉一系的倒台后,他们很快找到新的代言人。比如这位义正严斥的宰相李损。
“八万大军很多么。吐蕃可
我突然反唇相讥道,
“各路击破也要有这个人手,你当各军将士都是神仙啊,旦夕奔驰数百里之间,还有余力迎战破敌。
“原本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但失了陇右后,行台需要留下足够的人马。来防备吐蕃绕过河西,直取关内
“或许有人想学边令城,我可不能坐视再出一个哥舒翰
“河西不能丢到,这是最后的底线。河西一失,西北财富人口牛羊骏马,皆沦为异域
皇帝小白适时开口打断了我们的对抗。
“朝廷失去这块财赋兵员。
后果难以想象,仆固大人已经下令,河北各军中,已经完成整编的部分,全部抽调出来”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不免看了我一眼。
我微笑不语,这活该他们着急。只是为当初的不合作埋下的苦果而已,龙武军的根基在关内和剑南,虽然有唇亡齿寒之感,却没有他们那么重的切身之痛。
自从打通回讫路,重开朝天可汗大道后,我蒋后这个团体,对西北路的依赖就少了许多,通过草原直达安息北庭,虽然还有些不靠谱,毕竟有了更多的新选择,需要对河西妥协的余地,就小得多了,反过来他们有求于人的地方更多了。
毕竟,现在于吐蕃人作战的主力是龙武军。
相对的。
现在卫伯玉主持下的河西行台的方略于朝廷上说的还是有所保留的,战局一直在变化,而御敌的任务很繁重。
毕竟统帅千人和统帅万人。乃至十万人是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卫伯玉的名下军队是多了,但是相对的成分也复杂的多,从起家的北军、卫军,到边军到地方团练,守捉兵。需要时间把来自不同系统和作战风格下的军队,磨合整顿培养默契纳入到有效的指挥体系内来,都需要时间。
在古代的条件下,个人的指挥能力是有极限的,所谓奇兵和谋略的作用,在这个层次上也很大程度的被淡化,数十万人的对决中,影响过程和结果的不确定因素更多”
因此河西现在的任务主要是用那些地方军队和新组的团练义勇,依托城塞拖住吐蕃人。制造出空虚和疲弱的表象。
然后由行台派出精锐轻骑,从吐蕃人多路出兵的间隙,反杀入吐蕃人的后方,利用他们部落杂众,指挥不便的问题避强击弱,从内部给吐蕃人放血。
这就好比两个身强力壮的人,不断的相互打击对方的软肋和要害,直到一方承受不了损失,而不得不收缩集中兵力,起决战,结束这场战争的机会也就到来了。
相比之下,拥有人口、物产和战略缓冲上优势的唐人,显然更有胜算一些,就算吐蕃向消化占领的土地,并变成国家直接的收益,需要的时间只会多不会少,更何况唐人也不会坐视不理。
如果只是打痛了吐蕃人,让他们的主力保存完好的回到高原上。不过是将这个隐患,多延后几年而已,还要维持相对庞大的兵力,来确保边境的稳定。这样就算打赢了,失去也比得到的多。
相比那些咄咄逼人的内四族的军队,吐蕃王军的主力,可是一直没有大规模出现在战场上,而是作为督战和压阵的决定性力量,小股的出现在那些部族联军中。
只是这前后付出代价更大,相对过程中的变数会小一些。如果能够用一个河西再加上一个陇右。换取图一波数十载的一阕不振,很难说值不值得。有时候拥有自己利益诉求的队友,比敌人更加麻烦。
所以这里是我的战场,确保最基本战略不会受到来自朝中各种利益背景的干涉和影响,就算制止不了,也要将影响减少到最低程度。
内朝结束后,我有些辛苦的捏捏额头,继续听取参军团关于朝议内容的相关报告。
“各工场的口粮标准已经下降到三日一肉一汤。不过人心还算安稳。因为饭还是可以管够的。”
“各地新收的那些傍户怎么办
“各府兵,大概还有一些没处理掉的陈仓米,收上来大概还有十几万石。撑到五月南海府的头收,是绰绰有余的
陈仓米就是隔好几年的旧米,因为古时受限于环境气候等因素。粮食不耐贮存,每年新米收上来的时候,都会把这些年头最长的陈米。以极低的价格清仓处理。
自从龙武军建立军屯庄以后,这些年朝廷流市的陈仓米,基本都被龙武军椎关的产业给消化掉了,利用水力机械磨粉加工成牲畜饲料,或是粗加工成米饼面砖之类的简易口粮,对外销售。
当然了,虽说按照后世的标准,陈米只能用作牲畜饲料,但对于吃不饱甚至快要饿死的人来说,陈米中的黄曲霉素是否标,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恭喜大人”
崔光远有些神色紧张的,递上一封家里转来的。
“喜得
我心脏蒙然跳了跳,打断他的话,一把抓过来,急不可耐的看起来,只有采薇的寥寥数语。
老天保结,宋膛瑜生了,得益于习武时养成相对健康的体魄,虽然被下了药,但还是折腾一番后把孩子安全的生下来了,是个不足月的小女孩儿,用采薇的话说,比猫儿大不了多少……
河西行台,魏方晋处理好最后文书,穿戴整齐的坐在黑暗中,静静的等待那个最后决定的到来。
他这一生似乎没有什么遗憾了,从隐姓匿名投身小吏,到得到赏识。委以重任,身居要害,专总一方,要说遗憾,就是不知道小慕容居然有了那位大人的子嗣,不过就算知道,他会因此放弃么,答案还是一样的。
突然门吱呀了一声,一缕阳光打在他的脸庞上,却是另一个相关人员沈希宦,推门进来,
“长安转过来的鸽书
“我可以上路了么。
魏方晋有些意外又有些释怀的道。
“总府大人说了,你就算一死又有什么用
沈希宦表情复杂的说。
“总之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你,还要留着你用余生去偿还
不给力啊不给力小猫好容易感冒好了。老猫又喉咙肿痛起来。码字昏昏沉沉的,该死的流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