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白云下面马儿跑
挥动鞭儿响四方
百鸟齐飞翔……”
难得是一个晴明的日子。已经枯黄白的草丛中,传来有些变调的歌声,一群骑马批铠卫士,正站的远远的围绕某个半径进行警戒。任何接近的这个范围的,都会被刀和弓箭驱赶出去。
“大人心情很好啊……”
一场幕天席地的欢愉之后,被滚平压倒的草窠里,肉光光的小慕容像一只八爪鱼一般,依旧缠腻的人全身软。
不知道为什么小慕容从头到尾就不肯象阿蛮他们那样用里字什么的亲密称呼我,而是下属称呼上司一样的“大人”,哪怕在床第上也一样,再加上她经常汇报工作时找我亲热,倒有几分办公室禁忌的情调。
“那是当然……现世报啊,现在回纥人要看我的脸色……”
我如是说道,心中却有一种大吼泄过后的长叹。
终于能够做主角了,自从来回纥后,处于客场的不利局势,一直被人当成配角,只能随波逐流跑龙套,跟班无故死了一票,现在终于有心情高歌嚎上几声。
随着对决合胡禄的内战正酣,不但是回纥可汗的使者莫贺达干。还有来自拔悉蜜和拔古野部的密使,事实上砸牟羽可汗重新现身后,还继续有人来富贵城的报道,甚至还有人请求内附,虽然主要是那些小部领……
作为庆祝,本来出来想玩马战,可惜我的骑术太差,没法一心两用,没骑几下就激动过度,被颠了下来滚做一团,变成实地的野战肉搏。
“听说大人给自己看重的女人,都会创作一曲子,沅夫人那几已经脍炙人口的传唱一方了……”
小慕容,却是哧哧笑着,轻轻帮我把头把长上的草屑抖下来,动作间波澜荡漾,又让我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能不能再给我唱一曲……”
“好说”
我不暇思索的即性唱了起来。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他的帐前,都要留恋的回头张望……”
她负载我胸口静静的听我唱完这曲《在那遥远的地方》,眼帘闭合却没有声音,我干脆又唱起了《康定情歌》,算是比较接近她故乡的风格吧。
“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儿……”
“谢谢……至少可以安慰自己,我在大人心中,也有了那么一席之地了……”
象乖巧的猫儿一样在我胸口假寐的小慕容,突然睁开眼口气幽幽的说。
“还在青唐老家的时候,我倒是真的梦想过。一个骑着骏马的少年豪杰,亲自上门来歌咏衷情……说不定就丢下一切和他走了”
“我倒忘了,慕容家也是马上健儿的本色……应该会有人……”
说道这里,我却被她在胸口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留下一个牙印,顿时住口,心想,这是时代的女人个个有有猫科动物的潜质么,小丫头如此,阿蛮如此,萧雪姿、李昔悦也如此。
“……不要他长得多么好看,也不要他多么的强壮勇猛,只要他真心对我好了……我跟他放羊牧马到处走,生一大堆的孩子……”
她突然语气变得有些自嘲。
“慕容家,一个世代用复国梦想逼迫自己的大族,对一个庶出,又有姿色的女子,意味着什么,你知道么……”
“难道这是你的自污手段?……实在有够骇世惊俗的”
我忽然灵光一闪好像抓住什么。
“自污不自污,有些东西时间长了,也就真假不分了……”
她似乎没有辩解的意思。却有些疲倦的软弱的抱住我。
我心中嘿然,难怪只有察事厅那群太监肯要你。现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我敢要你了。
“容若,再抱我一次好么……”……
回来的时候,小慕容已经恢复那种邈然大多数雄性生物的自信和干练,仿佛最后那片刻若软和温存,只是个幻觉。
看着墙头被搭起箭楼和望台,街道被清理成线条分明的纵横,整然有序的,焕然一新的富贵城,和那些一切都轻车熟路的截图巡查的唐军士兵,仿佛他们才是这座草原城市真正的主人,
其实这大多数是参军团日常假想敌演练的成果,我的参军团中既有现役,也有在学,甚至还有外聘的,其中不乏两学里最不安分,最异想天开的家伙,再加上我时不时的散性突奇想的影响,他们也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利用内部资源,反复推演一些旁人看起来很不着调的东西,如果不是实在犯忌讳被我严令限制,他们连长安和洛阳大内的攻防战略,也搞出好几份来。
关于草原上重要据点——富贵城攻略设想,其实是他们众多实现几率很小的闲余作业草案之一,只是因为我来草原后,才作为备选加入诸多应急预案中备选的一环。没想到还真有派上用场的机会。
我并没有回到可汗的行宫,那里有大堆人正吵的热闹。而是来到军营中。
“有什么新的消息么……”
我才坐下,敌刺队送来这一连串事态的后续通告来,
根据混在回纥军队里的眼线报告,回纥可汗的平乱,似乎并不算怎么顺利,虽然连连击败合胡禄的军队,但是却未能歼灭其主力,外姓十一支大姓中,浑部和契必部已经旗帜鲜明的站在可汗的对立面上,而构成回纥的内九族里,至少也有三族态度暧昧,以路途遥远准备不足为由,拒绝可汗的征招,连象征性的附离子,都不愿意派出。
至于最积极响应的可汗的拔古野和拔悉蜜两部,似乎也未出全力,打的固然不亦乐乎的热闹,但是造成的伤亡和斩获却相当有限,在战场上真正打生打死杀红眼的,主要还是可汗所属的王姓和王姓的追随者。
毕竟这是回纥的内乱,合胡禄手腕巧妙将其变成回纥内部的权力之争,与整体对外的国族之战,还是有所区别的。追根究底这种状况,却是与回纥这个国家部落联盟展而来的国家体制大有关系。
回纥内乱,从明面上来说,很是突兀,但是时候冷静下来分析,似乎又有那么几分大势所趋的味道,回纥立国不过数十载,对一个大部落联盟展起来的政权,想要建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国家或者相对稳定的政权,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比如吸收周边政权和文化的优点。形成自己的文明特点,形成统一风俗和,拥有可以记载流传历史的语言和文字,又比如建立一个相对合理的政权组织形式,减少王位更替时不可避免的内斗的损耗,
比如回纥自建国,就重视与唐等交流,甚至效法唐人模式,进行部分的官制改革。所谓回纥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大联盟,因此回纥改回鹘,也是这种进程的一部分。
又比如建立相对稳定的社会经济体系,在对抗自然灾害和外部威胁下,能够最大效率的调动统合资源,以达到,而不是传统依靠无目的迁徙游牧,受到灾害,在强盗和受害者的角色中转化,毕竟靠抢劫和吞并来壮大自己,只是一种有限的初级家手段。靠对外侵略转嫁内部矛盾,也有限度的。靠个人威望和手段,整合起来松散联盟军队,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可靠并且稳定,一旦受到重大的挫折,很容易就演变成分裂和内讧。
他们这一点,却是任何草原民族先天的缺陷之一,所以哪怕合胡禄成功剪除了异己的声音,控制了王庭来号施令,也是以可汗之死作为仇恨的引子,用唐人使团的财富和工匠作为代价,诱使那些部落去攻占。
历史上作为草原民族的回纥政权,存在在历史很短,也是回纥汗国灭亡后,残余的几只族人,进入河西等地,完成游牧民族向定居的转变,才真正诞生自己的民族雏形。
但是这种自上而下的改变始终的先天不足的。最大的阻力都来自那些部落领转变过来的大臣和官员们,他们是国家的基石,又是进行任何改变最大的抵制和反对力量。如果作为领的可汗足够强势,或许可以强行推行这个过程,无论是前王子叶护,还是现在这位牟羽可汗,都遭到了他们的反扑。
从某些方面说,叶护王子的尝试,未尝没有机会,他相对眼界开阔,威望崇高,与唐人上层关系密切,有良好的人脉和基础,又愿意接受新事物,未尝不能带领回纥走向一个全新的时代,可惜大多数掌握权力的人多是目光短浅,他们更在乎眼前的利益得失,或者说更喜欢维持靠征战和抢劫家致富的传统捷径。
于是常年远离权力中枢的叶护,也不可避免的成为阴谋的牺牲品。
回纥能够在草原上崛起独霸一方,固然与唐的藩属有密切的关系,但这种关系随着回纥成为一个国家的独立意识,终究达到一个临界点,如果不是有来自安史之乱中获得大量财富和人口的战争红利,再加上依靠差价悬殊近乎勒索的绢马市,数十年不断给回纥输血,让回纥汗国继续支撑几十年,这种矛盾重重的草原政权,早就彻底崩溃了。
但在这个时空,显然因为我的存在,让回纥人的现实和预期收益,都大打了折扣,于是分赃不均的现世版提前上演了。王庭没有足够的资源,收买分化那些实力派,于是靠强力手段解决内部问题的全武行就上演了。
从这一方面说,我这个无妄之灾,也受的不是没有缘由,显然唐人使团的到来,倒成为回纥人内部争议激化的导火索了。
现在又有传闻,唐人打算另立门户,重新扶持一个可汗,如同当年回纥于薛延陀的故事一般,虽然这个谣传的源头未免是处于恶意挑拨的目的,但也不是空穴来风。前些日子我在富贵城,打着保存回纥王氏血脉,支持正统的旗号,找了不少小部落来玩效忠的游戏。
现在回纥可汗有些着急了,我却不着急了,让杜佑他们慢慢与回纥人交涉,合胡禄那里是没的谈了,流血只能用更多的流血来清洗,但是牟羽可汗这里,却是大有可为的,反正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无论是血债血偿还是作为唐人使团的物质和精神损害赔偿,都是师出有名的,这么多唐人的军队呆在草原的腹地,别说是名义上同仇敌忾的回纥可汗无法彻底放手一搏,就算是那些内九外十一的回纥大氏族,也不能放心过冬吧。
再说我抢劫富贵城,那些战利品都已经输送回去,但是那些附属的人口,那些工房的匠奴,虽然大多数人掌握的工艺技术层次很低,我根本看不上,但是对王姓药葛罗氏来说,却非可有可无的存在;此外我手上还有白登、仆固达干名下一万左右的部落义从,也是一个重要的筹码。至于他们本人的意愿,在这个国家层面上的交涉中,已经是无足轻重了。
当然也不能真的过于贪得无厌,前后汇合的四万大军,不可能真的都留在草原上过冬的,这么多人的吃喝就是个大问题,足够引草原上的生存危机,还有吐蕃入侵河西的局势,耽搁的时间长了,不知道会糜烂掉多少哦。最短的时间里,利用形势制造最大的优势,获得足够的好处。
“为什么不应回纥可汗之邀,合力攻打合胡禄……只让骑军找他们外围的部众来抢……”
“帮助回纥可汗攻打合胡禄,对我们好处够大么……”
面对某些内部的疑问,我如是说……
千里之外的阿的尔(伊迪尔),可萨海(里海)边上明珠,阿拉斯罕草原和高加索地区的贸易枢纽,一座在伏尔加河出海口冲击平原上建立的城市,
这座插满大卫六芒星旗帜,充斥着清真寺圆顶,天主教堂方尖顶,犹太祠堂平顶的城市中,这段时间充满了欢心鼓舞的味道和商业繁荣的活力,继阿的尔最娇美的花朵,马扎尔人的公主艾琳,嫁给了现任拜占庭的皇帝,君士坦丁五世,并为他生下了共治皇帝利奥四世,使拜占庭和可萨帝国结成了稳固的政治和军事联盟,他们又迎来了一位塞利斯人的公主——独孤雯。
虽然这位彪悍的塞利斯人公主,在欢迎的宴会上,被劝酒劝的过多,而暴起用酒杯和腰带痛打了大小伯克和他们的将军们抱头鼠窜,但是这个流传出来的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大多数马扎尔人对,与一个古老而神秘的东方大国结成亲密关系的无限期许。
虽然伊拉尼可汗有二十五位妻子六十个妾,还有为数众多的阉人侍从和奴隶。但这位塞里斯公主用她强势的出场表现,昭示了她无论是是名义还是实质上,都将是可汗后宫唯一的女主人。甚至有人信誓旦旦的称,她将会为阿史那氏王族,生下一个强壮的继承人。
另一个热门话题是,这位塞里斯公主没有过多的侍女和仆从,却带了大量的家将和各族武士组成的追随者。
可汗与伯克住在阿的里岛宫殿前,作为陪嫁的珍宝和货物的车马,几乎排满了广场,各种唐人出产的事物,随着公主送亲一同前的商团,迅充斥在大街小巷,乃至成为马扎尔人的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话题。无论是白种可萨还是黑种可萨,无论是希伯来人还是基督徒,甚至是斯拉夫奴隶和匈人……
作为陪嫁的还带来数千件塞利斯人制造的,品质优良的刀剑和铠甲,由希伯来人的大长老会提供金钱,用这些武器把那些从沿途何种诸国招募来的勇士武装起来,他们将组成一支塞利斯公主名下的卫队,为马扎尔汗国和塞利斯公主的荣誉作战。
很多年纪大的马扎尔人甚至对着祖先名字涕泪纵横,他们似乎看到一个美好的未来,从最西的可萨利亚(克里米亚)到最东的泰伯里斯坦,从黑海到亚海,一个对来自南方咄咄逼人的阿拉比亚民族,进行大陆包围的巨大战略联盟,正在逐渐形成。
自从三十年前第二次可萨—阿拉伯战争中,可萨帝国攻入倭马亚王朝都大马士革以北地区,在北阿拉比亚的腹地,击溃了艾穆哈人的大军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一次足够让人鼓舞的辉煌胜利了,来自南方可萨军队的一连串失利的消息,让负责敲钟的报丧人,也变得麻木无力。
因此这些日子,无论高贵还是卑贱,商人还是官吏,他们成群结队穿过城市,聚集在王宫前的栈桥周围,准备好金钱和小珠宝,等待的每一个来自王宫那位女主人,事无巨细的消息,然后回家作为炫耀的谈资和话题。
虽然他们大多数时间,只能看到一个叫做马前卒的塞利斯人太监,作为那位新王后的代言人,趾高气昂的坐着华丽的敞篷马车,前呼后拥的出入而过。
(关于历史上可萨人真实典故之一,764年君士坦丁五世大举进攻阿拉伯阿拔斯王朝,可萨人就在外高加索地区积极配合拜军行动,迫使阿拉伯帝国陷入两线作战的境地,最终打败了阿拉伯人。挫败了那位大名鼎鼎的曼苏尔,对小亚细亚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