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边城。刚刚天明,围城的各部联军,也刚从夜袭不果的焦炭和火焰中,好容易撤退下来,,咬牙切齿
的看着门洞里越来越小的喧嚣和惨叫声。
“狗屁个内应,根本是诈降的陷阱……”
领头的几名头领,满身焦臭和血腥的冲到军前的大帐前,几乎瞠目裂舌的怒吼出来
“他们居然在里头抢修了木瓮城……”
“五部亲帐的两百多名附离子,上千名最善战的健儿啊……就这么折在里头了……”
“该死的商人,果然是言而无信的东西……”
“多来送死,恕不相送……”
城头各种语言的嘲讽声此起彼伏,整筐整筐的新鲜带血淋漓的人头,象雨点一样倾倒下来。
“放心,你们部落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大帐中人却冷冷笑了起来。
突然
残破的城头一震,随着墙根下喷出几道烟尘剧烈下陷,大半面的墙体在自身重量的作用下崩解开来,滚
卷而下的尘烟,伴随着凌空挣扎的人体和披沥的砖石,狠狠倾倒在攻城正酣的军队中。刹那如淹没了大
片避逃不及的阵型。
“是穴城……”
“破了,破了……”
损失惨重的围攻者,如山如潮的欢呼起来,
无数炽热的眼神下,无数穿着皮袍的身影,在来自两翼越来越稀疏的火团和箭石的打击下,象汇卷的潮
水汹涌咆哮着涌进裂开的缺口,然后激烈的碰撞再堵缺口的寒光烁烁中,刹那喷卷出漫天的血雨和撕号
声……
更有几个身影抱着巨大的火罐,带头跳进汹涌的人潮中,刹那间蒸腾喷溅的火焰,无差别的淹没了缺口
里的一切事物。
“把油瓮全给我推下去……”
红着眼睛的路嗣恭,沙哑的嗓门,带着寥寥无几的亲兵,用最后一点力气喊出来,飞身迎上前去……
河西西路边境,冲天的大火,弥漫在绿中略带昏黄的草场上,随风吞卷的火势,扬起漫天的草木灰,洋
洋洒洒的飘落在道路上,大片的火场上风处,小股小股的骑士穿梭错落间,新的火团在不断的升腾起来
,哪怕再最耀眼的晴日,也依旧远近可见。
而对远处携儿拖女的逃亡者们,却只能看见自己的家园和过冬的保障。在身后一点点的化成灰烬,一边
有气无力的鞭策着牲畜,一边用惶惶然的表情低声哭泣着……
“恭喜部帅,袭夺唐人的鄯州油厂……建此不世大功”
左近的恭贺声如潮,领看着淹没在火焰中的城垒,却一点都没有胜利者该有的兴奋和得色,铁青着脸。
花了这么多年功夫潜伏渗透,又死了这么多部下,最后得到的只是半座废墟,虽然有内应里应外合,但
是唐人还是把能烧的都给点火烧了。但这也不算什么。
“工匠呢,我要的工匠呢,……不要告诉我没有一个活口”
“儿郎们正在搜寻……很快就会就结果”
部下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告诉我,你们的匠人都到哪儿去了……”
直到一名伤痕累累四肢尽断的俘虏被拖上来,他才用马鞭戳着对方的露出骨茬的伤口,恨恨的说。
“我给你一个好死……”
当然他得到的只有一口吐空的血水。
“找到了……”
突然沥青湖边上的提炼池,传来士兵们的欢呼声。领精神一振,也顾不上弄死这个不识好歹的俘虏,
顿时前呼后应的策马飞奔过去。
分开他黑压压的士兵,却看见帐下最勇猛的将领,也只是苦着脸站在岸边。不由冷下脸来。
“怎么回事……”
“他们都退进了油湖里……”
部将回答道。
他者才注意道,高举着风中摇曳的火把,半身都淹没在油泥的一小群人,老少皆有,只有几个穿甲的,
其他都是工匠的号服,不由大喜,丢下金炳的马鞭,大步上前。
“我要亲自劝降……”
“你们想活么……”
对方楞了一下,似乎有些骚动,
“想活就上来,我会给你们治疗伤,因为我需要你们的技艺……”
“只要肯效力,官爵、财货、牛羊、女人想要什么给什么,……”
似乎其中有人心动了下,却有被旁人按住,那几名穿甲的士兵转身去弹压。
这时,藏在士兵中的神射手,顿时乱箭齐,那些人纷纷惨叫着呗射倒在地,不过除了几个穿甲,其他
都是射在收缴这些非要害的地方,只有一个老兵模样的人,还试图用被射穿的手,把火把按进油水里,
却现所拿的火把,已经被准确射灭。
岸边的士兵,这才纷纷冲进油湖里,小心翼翼的抛出套索。把这些人逐一拖上岸来,一名少年身体动了
动,嘴巴嘟囔的在说什么,领头的部将不由凑上身去。
“你想说什么……”
“记住,我叫青枫,是大人给我取的……”
少年吃力的吐出一句话,一个东西从他手里滚落下来,吐出一缕青烟。惨然一笑,大喊一声。
“童子军,可没有降敌的孬货……”
砰然爆出一团火光,将附近躲避不及的士兵,全变成了人形的火炬,然后在沥青湖里猛烈的燃烧起来
领脸色一白,看着迅蔓延开来的的火海,和来不及逃上岸,在焦臭中挣扎惨叫的士兵,几乎要吐出
血来,
“那你们全一起去死吧……”
几十具俘虏的身体,在挣扎和叫骂声中,被丢进燃烧的沥青湖里……
吐蕃国,雅隆悉布野部的源地,雍结行宫,已经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为过冬吃的肥肥的动物,抓紧时
间四处奔走,储蓄更多的肥膘。这也是它们最肥美的时节。
驰骋在草场山地间,头冠牛角盔,手执牦尾旗的黑氅骑士,也在漫山遍野的追逐着猎物,将熊虎之类的
大型动物,从山林里驱赶出出来,然后变成营帐中烹烤的美味。
行宫的顶上,一个带着绿松石银章的中年人,也在眯着眼睛。追逐着中队贵姓子弟拱卫环绕中,头戴狐
尾白裘冠的身影。
雍结行宫说是行宫,其实是一座山堆上的土堡,只是供奉着走出雅隆前,悉布野氏族历代祖灵,附近的
河谷也是历代祖先的墓地,后来南日大王重修了行宫,用来黎域和汉地的珍宝、巨木、香料、彩绘装饰
和供奉起来,又修筑了众多大臣、领臣避暑消夏的庄园,这才逐渐变成一座小城,由于沿山而上的建筑
,种类的呈现出多种层色,也被此地称为五彩神宫。
他叫南奘,是本地雍结行宫的总管,同时兼任附近一个娘氏东岱的岱主,手下有七个百户,至少可以随
时调遣一千名的正户兵,还有数千名的娃子,也是马向派在这里的重要耳目之一。
只是他也在叹息,
少王虽然是金城公主所出,但其实自小是被当做娘氏的外甥,在娘波的领地内抚养长大的,因此身边从
小就充斥着不知道多少娘波家的耳目,直到那些藩臣子弟入侍身边后,才拥有了自己的班底。可惜初生
的幼雕,不懂得隐藏锋芒,空有尊贵的血统,却早早就被剪掉了羽翼,困顿在这一隅之地。
又想想被冷落的泥婆罗妃,和她送来的金宝礼物,又有些头痛。
泥婆罗是吐蕃诸多附藩中最强大也是最举足轻重的一个,在吐蕃的健儿无法长期驻留低地的情况下,泥
婆罗人也是吐蕃在东天竺边缘的代理人,历代大王的大妃中都有一席之地,赤妃是前年刚进选的泥婆罗
公主,可惜泥婆罗是个虔佛之国,不合马向的心意。不然席末蒙的位置……
而少王,显然也厌恶马向给安排的婚姻,在大婚的第二天,早早就离开赤妃的宫帐,招呼伴从跑去会猎
,然后常常一去好几天不归,回来后,也喜欢留在奴仆的营地里,狂欢作乐通宵达旦……
虽然他是娘氏的家臣,拥有较远的血亲,但不妨碍他对自己将来的担心和隐忧,当家马向权势再怎么显
赫,也是个舅相,但是獒犬的血脉,终究是不可能和鹰雕的子孙相提并论的,葛尔家族的下场是前车之
鉴,更何况他还是个密秘受戒的信徒。
“动拔(主人),你的客人已经到了……”
从小贴身长大的家生娃子,小心的提醒道。
这位让他郑重其事到要在宫顶上避开耳目的客人,却是来自盛产骏马和骑士的八牦牛部落,最年轻的领
部大臣的密使。
吐蕃国,除了王性十四家小王之外,大部分的贵姓都出自被称为四柱十锐的血系,最顶尖的大臣,宫官
、将领、节度使,也主要由这些原苏毗、蕃域诸豪宗巨族衍生的大小支脉把持着。
旧苏毗女王时代延续下来的巴、农、蔡邦等贵种,也算在这一柱之内,而这位年轻领部大臣的身份,却
比他们还要尊贵的多。
“这位是来自摩揭陀之地,施无厌(那烂陀寺)的莲花戒大师……为了收敛寂护大师的遗骨而来的”
来人引着一个兜头遮脸的人,介绍到。
南奘不由面露难色,虽然马向否认了杀僧令的部分内容,但是被灭佛令杀死的僧侣尸骨,全部都被马向
用苯教的伏藏秘法,镇压在祭台之下……
“那个几个娃子竟然怠慢了我……”
送来人后,南奘突然叫来家将的头目。
“把他们的眼睛和舌头,都给我挖掉,赶到狼毒原去……
恩,历史又开始转动……
“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今日乱我心多烦忧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明朝清风四飘流*
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爱情两个字好辛苦是要问……”
一曲新戏《斩驸马》,又名《锄美案》,随着台上煽情的优伶,唱将出来,居然能够让好些人坐立不安。
“该死的陈世美……”
“杀妻灭母,不忠不孝的混蛋……”
“居然裹挟皇家的脸面,来为自己保命……”
听着周围一阵阵入情的叫骂声,有些人也在牢骚。
“姓梁的那家伙是什么意思,居然搞出这种东西来……不怕晦气么”
“要说好色贪财,又喜欢强取豪夺的驸马,无人敢专美这位之前,他负伤那位不是用权势强占来的,难
道不怕小殿下看了这东西,突奇想第一个把他给咔嚓了么……”
“淡定,淡定,你我都是有身份的人……”
“按照朝廷八议之法,我们都是议亲,一个区区的京兆府,不能擅断处置的……”
“什么包青天,不过是哄那些小百姓的噱头,擅杀国戚,他也要陪葬的……”
自从新天子登基后,所谓上有好,下有效,长安上层人物的政治生活中又多了一个项目,陪天子看戏,
根据受邀请的范围和座次,标示宠近的程度,并由此揣摩天家的心思和倾向,以作为政治立场的风向标。
另一端,一群宗室环绕当中。
“小十六,你都一点不介意么……”
肃宗第六子,故太子妃韦氏所出的兖王李僴,有些酸溜溜的说道。
“介意什么……”
“你家那位又收新人了……”
“为什么要介意……”
小东西笑嘻嘻的抬起脸来,天真无邪的望着这位兄长有些毛骨悚然。
“一开始阿笑就说好了,将来要给我找上很多很多的漂亮姐姐,反正她们都要听我的,想怎么样都可以”
还认真的掰起手指
“阿笑还说了,长不够漂亮的不要,不够出名的不要,不够才华的花瓶也不要……还有……”
周围一片嘶嘶声,脸部抽经和纠结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