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城中,我正坐在木楼上听下面的参军领班杜佑,唱报各族土贡的名录,其中有仆子部献的鸟彩披毡、长鬃部献的马鞭鞍辔,茫部献的彩漆器皿,金齿部献的七色桫椤(木棉有浪穹部献浪刀一千口,铎鞘两百件、犀甲三百件……
广场上堆积如山的特产,经过这些天的交易,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都是专门挑选出来具有继续贸易潜力和价值对象,也是要作为臣服的礼物,进贡给成都的老皇帝。
“这就是号称吹毛透风的吴钩,”
我把玩着手中精美的样品,包银缕金玉色象牙柄,象泉水一样清泓的刀面,随手轻轻抖动流淌着银白的光华,浅浅的环锷是两条缠转在一起翼角蛇,白犀牛皮的软鞘,用金线纹着盘转的龙蛇,合鞘起来就是一条衔头咬尾的精美束带。拿到中原去售卖,至少要二三百万钱一口。
据我所知,这时南诏的手工业很兴盛,最好的防具是因地制宜,用犀、象皮制作的甲胄,形式精巧,质坚如铁,还可以辟水,只有军队中最勇武的人,才可以穿戴。
南诏的冶铁技术很高,南诏军队大部分兵器皆为铁制品或钢制品,刀剑犀利柔韧,为南荒各族人民所珍视。其中最着名的有铎鞘、郁刀、南诏剑等。
铎鞘出丽水节度使,状如刀乾残刃,装以金穹铁,其锋利是“所指无不洞”,铎鞘尤受南诏王的器重,每次征战都必佩铎鞘。是也是最精锐的王军主要装备。按照长短和不同地域的样式,铎鞘分为婆摩求、亏云孚、铎芤、铎摩那、同锋、朱苛等。
而郁刀是仅次于铎鞘的兵器,独特在有其绝妙的锻造秘方,要用毒药之类,淬以白马血年乃成,因此刀刃有巨毒。中人肌肤者立死,不过因为条件苛刻,这种东西数量反而并不多。
相比上述两种。
南诏剑才是最主流地兵器,和唐朝的横刀一样,南诏剑有诸多的种类和样式,既有形似后世狗腿开山弯刀的藤刀。也有细尖如新月的蛮刀。但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吴钩。是贵族和平民时刻不离身的武器,造剑之法是“锻生铁。取迸汁,如是者数次,烹炼之”,属于巢钢法下炼铁成钢地钢制品。剑成,即以犀装头,饰以金碧,不但自用还远售卖及周边各国。
而南诏兵器中。以浪人诏所出刀剑最为锋利。故称浪剑,据说南诏王所佩即为浪剑。这浪人部侍奉王家也有六七代了,这次居然也来向唐军献礼,意味着什么“那就召见一下把……
我想了想道
“是”
打龙尾城后,龙武军的搜掠部队,又新增加一个重要的目标,就是收罗南沼境内的工匠,然后全部送回剑南去。
当然了,实际操作中,也有就算带不走,也不能让他们回到南沼人的手中秘密指令。这可不仅仅是我对南沼特有工艺的兴趣,也是战略层面上考虑地东西,毕竟手工业也是古代生产力地一个重要指标,虽然不是那么显着,特别是针对这么一个相对落后,奴隶制国家来说,工场毁掉只要有人力和资源,就可以再建,但是培养一个合格地学徒到熟练老师傅,却需要很长的时间,更别说相关技术传承地缺失和断层,足够对南沼的战争潜力,造成长远而隐性的损失,延缓其战后的恢复。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倒想将这些浪人蛮的工匠部落,全部给我迁到剑南去,以补偿流民大营所受的损失。
就听楼板登登声中。
“成都来鹞书了,河北有事生”
满脸疲惫地崔光远,走上楼来。
他这些天带着我幕府那些属下,一边主持大量地交易和谈判,一边与那些土着领到处邀宴拼酒,真心假意的把酒言欢,在半醉半醒相互刺探套话,还要故意泄露一些真真假假地东西,顺便还和前来劳军的热情白蛮女子,生一些友谊的故事,以便让传出去的东西变的更真实和可信。
至于我,随着我在南沼的名声日要保持足够的神秘和威严为由,被他们刻意高高的供奉起来起来,只有在重大场合才露个面。当然我知道他们这也是担心我的安全,同样也是害怕我在敌国也同样浪漫情节作,突奇想跑去哪里观光,而冒出措手不及的状况来。
“什么事”
“当然是战事,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不要告诉我李大夫打了败战……”
我心里掠过一丝阴影,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
那位契丹血统的李元帅象狼一样咬着契丹大八部打,有些日子了,而朝廷中忌讳他血统和身份等因素的某些人,却一直在试图扯他后腿,能撑到现在算是不错了。
“正好相反,是郭仆射战败了……”
“什么”
我大吃一惊,郭子仪这可是中唐第一牛人,领军多年资历功勋无人可比,虽然比不得中兴战功第一的李光弼,但是审时度势眼光气度都在其上,用兵持重滴水不漏,着名“不战而曲人之兵”的军事理论,就是他的一贯主张,在河北建立史军包围圈时,也是严丝合缝步步为营,颇有不求有功但起无过的味道,这种情况下,连他也吃了败战,那怕是很严重的事情了。
“到底是怎回事”
我一把抓过翻译好的密文。
成都方面送里的消息也很有限,据说在松漠草原上这场猫捉老鼠的耐心游戏中,契丹人被李光弼所部,在草原上折腾两年多,实在忍不住。终于在这个冬天下雪前,在残酷冬天慢慢被饿冻死还是轰轰烈烈的战死之间做出了抉择,聚集了大八部剩余地士兵及其附庸大小上百部落的近十万控衔之士,在鲜卑山下决战李部,但没想到李光弼先手一步已经派了大将白孝德率领营州契丹组成千人轻骑,偷袭了契丹老弱的聚居地,并驱杀他们向契丹主力靠拢。然后在鲜卑山下决战正酣的时候,又有几只与营州契丹关系密切的小部落突然反戈,杀向中军狼帐,结果八部中实力最弱的前王族大贺部,最先支持不住退出战场,然后留出的缺口。被李光弼抓住机会。亲自带着牙军突入。在拉木伦河边狼头纛下,亲手斩杀遥辇氏地大酋长贺娄。夺取了象征契丹君长权力的标志“大鼓纛”,
峭落州的达稽部,弹汗州的绝便部先后退出战场,然后是无逢州的独活部,羽陵州的芬问部,日连州地突便部,徒河州地芮奚部。万丹州地坠斤部。造成契丹人战线全线崩溃,被唐军掩杀百里伏尸遍地。拉木伦河十几里都变成了红色。出身乙室活部的契丹阻午可汗,在乱军中不知所踪,地位仅次于联盟酋长地大夷离堇(军事总帅)涅里父子争相越河北逃,自此契丹大八部似乎变成了一个历史名词。
但是,
范阳生的事情,就有点扑朔迷离,范阳现在充满混乱和死亡之地,充斥各方面的探子,本来打的正欢的史家兄弟,却突然在范阳城下握手言和,合兵一处击灭前来接受城防的朝廷兵马,杀死留在军中的朝廷中使和宣慰使,又以哀兵决死之势,席卷了朝廷已经收复地燕、易诸州,如有神助地击破郭子仪帐下的大将王祚、李若幽、王仲升,兵马使张用济、李抱玉、高辅成、尚文所部组成地包围网,大掠而走,却丢下一片残破的范阳,挟人口财货钱粮向北而遁,似乎有进入安东的意图。
受到这个败讯的影响,同样打的筋疲力尽的李光弼所,也不得不停止追击北逃的契丹残部,而是就地转道进入安东北部,试图堵住史军逃亡的路线。不过这对安东北部那些继续对抗南方官军薛、罗所部的地方部落势力来说,却是个坏消息,一个虽然元气大伤却挟大胜之势的李光根本不是他们这些部落联军可以抵抗的,更何况他们的主力都集中在南线,轻易的就碾碎了十数州的抵抗,尽掠人口财物,获得了宝贵的补给……
这么一来,西北朝廷里某些人有要手忙脚乱上好长一段时间了,虽然老皇帝没有特别说明什么,不过这个消息本身,就已经有催促返程的意思。
“这么说,战争要尽快结束了……”
“我决定了……”
我站起身来
“那就只好用那个方案了。
“大人真的要释奴为民。
崔光远似乎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张大了嘴巴。
“不然你觉得我们走后凭什么继续治理这么大一片地方。
我轻描淡写的说。
“那些已经归附的各部怎么办,怕是有不小的反弹。
“你以为他们有多少是因为仰慕天朝才真心归附的……
我摇了摇头。
“至于他们手中的奴隶,就用赎买的法子,当然,只限于被掳的唐人百姓……反正有些东西也带不走”
“既然没法稳定下来,那就彻底把水搅乱……我做了一个坚决的手势。
与正处于封建社会顶峰,已经高度农耕化的剑南不同,南沼境内是以数以百万计奴隶为主要的生产力,其来源通过不断的战争中掳掠的战俘或其它各族人民。另外还有成千上万被征服的汉裳、施蛮、顺蛮、扑子蛮等族人,被打乱迁到各地,也成为仅仅身份高一些,却同样被约束在土地上类似农奴性质的佃人平民,构成了这个国家主要的生产力。
这种定期大规模的移民加配隶措施是南诏统治集团加强其统治和解决奴隶劳动人手的一种手段,南诏将各部族互相迁徙的结果使他们处于完全失去生产资料地境地。然后将他们重新组织在新地区的奴隶生产之中,构成了支持南沼对外扩张和展的重要基础。
南沼虽然也效法唐朝搞授田制,但是范围只限于官吏和士兵(有军功的平民),按规定南诏的上官(大奴隶主)授田4双合5市亩),上户授田3户、下户各有差降。上官、上户得到如此多的土地,决非自己一家劳动力所能耕种。必然大量使用奴隶进行劳动生产,而每个府兵也有若干的奴户供养他地衣食到具装兵器所需,而蒙氏王族就是其中最大的奴隶主,占有最多的资源、土地和劳力。
此外,南诏的手工业和采矿业也大量使用奴隶劳动,南诏将奴隶组织在纺织手工业中。奴隶们织的丝绫锦绢。隶)及家口不许为衣服”。产品全部归奴隶主所有,只给奴隶少许极粗糙的残次品为衣。而将成批掠来地各族人民和罪犯隶配丽水(伊洛瓦底江)淘金。
南诏修建苍山高河水利灌溉系统、昆明金汁河、银汁河等水利工程时都大量用奴隶充当劳动力。象大城、阳苴城、太和城、云南城、拓东城这些重镇。皆为奴隶所筑。
这也是那些部落长和奴隶主们支持南诏王进行对外掠夺战争地原因,其目地是为了得到奴隶,以补充劳动力的不足,这也成为南沼定期地对外扩张的动力。因此,也促成南诏及附近地区极其盛行的奴隶买卖,丽水、银生节度使,常年都大量掠夺比邻的骠国、真腊、女王国的百姓。卖给天竺和安南的商人。
当然了。我并不是人道主义情节泛滥,牺牲大唐的将士来换取南沼人民地解放事业纭纭。乃是深思熟虑过地。所谓释奴令,不是没有代价的,他们要继续为占领者服务十年才能获得自由。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地爱,让他们为唐军劳役十年而获得自由,正好一个时间的缓冲,来摆脱南沼长年奴隶制度下的积累下来的东西。
一旦唐军队释奴令成功施行,可以想象对南沼统治基础造成的冲击,如果能够让南沼提前陷入绵延动荡的奴隶骚动中,无疑是我所乐见的,至少也要让南沼人无暇对被占领地区产生多余的想法。
毕竟,本着战争最大利益化的思路。
来自南方四道的山夷大迁徙,已经耗费了龙武军积累下来的巨大资源,甚至有些征安置钱粮,是地方官府先行垫付一部分,再由成都延期兑现的,这对主持重建工作已经捉襟见肘的郑元和来说,无意是一个雪上加霜的坏消息。
但好在搜刮南沼之地所获颇丰,不用数年,还可以从南沼各地已经现矿山中,获得相当回报,虽然这些地方至少还需要几年时间进行修建车马道等先期投入开才有产出,但不妨碍对预期价值的评估,因此,目前的一切行动,除了下决心后来自整个剑南道的支持,还可以依靠南方诸道行对南沼的平南官债来补充的。
当然作为回报,拥有公债的商家,将按照持有的比例,获得对这些占领区矿藏优先的竞标权。在这一点上,龙武军一贯拥有的信誉和记录还是不错的,但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唐军在所占领区的建立有效的统治,才是所有利益的保证。
再说这些南荒的土地,对主要由关中人组成的龙武军,虽然并没有太大的用处,但对西川本地的边军、军户,以及一些亲附的夷族,还是具有相当吸引力的。
不过,要想长治久安的吞并下这块土地,仅仅靠他们还不够,既然龙武军能留在南沼的时间不多了,没有足够的工夫继续进行长久的经营和布置,就不得不用一些成的手段。
比如,那些越过龙尾城的袭掠队,将有计划的宰杀一些牛羊,绑上石头投进一些大小水源里,在冬季这些手段还不明显,等到春暖花开腐烂起来,就有好戏看了……
几阵风声树动,小杨象幽灵一样从木楼尖塔上,悄然无声的滑落下来,到了南沼以后,只有他和他的小队,才似乎象放归山野的猛兽,比别人更加如鱼得水的溶入山林,一路当任尖兵斥候,与南沼人在山林里周旋,反摸掉了不少探子,也常常弄的一身血和伤痕累累的回来。
“找到曹别将他们的行踪了……”
他瓮声道。
“什么……赶快带上来”
林字营从边境上蒸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几乎一点痕迹都没有,参军团考虑无数种的可能性,最后进入南沼也有继续搜寻的意思,无论是活见人死见尸都有相应措施。
随小杨回来的,是一个黝黑干瘦包头缠身的汉子,就象一个路边农田里随处可见的白蛮人。事实上林字营都是当年幸存者,在南荒生活有年,与土着无异,我并不希奇。见到我有些激动,又有些倜然的握拳抱身行了军礼,才开口说到详情。
“林字营在大厘城?”
我大奇道
“他们跑那里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