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不搭理李树来着,可是我还是去了李树的住处。他在客厅里收拾那两只大螃蟹,而我,则无聊在房子里瞎逛。
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李树的客户打来的电话。
李树拿着锅铲正在忙活,根本没有时间搭理我,他让我接电话,并且让我去电脑上将一份文件发给客户。
我感觉我不是来做客的,而是李树的小秘书。他发了命令,我当然就要去做了,谁知笔记本刚刚打开,我就被李树的桌面吓着了。
因为电脑桌面的画面,居然是我小时候的照片。
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骄傲的眼神,扎着一个小马尾,活力十足。那一年,我刚满八岁。
那时候我们还住在北城,整个大院有七个孩子,老大就是我。女孩子玩的跳皮筋,男孩子的溜溜球,没有一个是我不会的。
或许是能力太强的缘故,遇到弱者时,总会施与浓厚的同情心。那个时候我就发挥了自己成身体上的长处,八岁时,当别的小男孩还是瘦瘦巴巴的时候,我已经长得五大三粗了
别的小男孩不是别人,正是我们七个小孩中最瘦小的那个。
对于他,我是极致的发挥了人道主义精神,带着玩,带着闹,带着一起吃好吃的,总之,我对他爱惜有加。
本意上来说,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男女之间的区别。
有一天,我被我妈『逼』迫着在屋子里写作业,院子里传来了几个声音,透着门缝,我悄悄的朝外看。这一眼,就决定了我的一生。
小瘦子身上只穿了一个小裤衩,站在一个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的男孩面前,男孩毫不犹豫的脱了他的小裤衩,笑着说:“瘦子,让我看看你的小鸟……”
我觉得我和小瘦子关系还算不错,但是他裤裆里藏着小鸟的这件事,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是不知情的。
因此,当我看着那个大高个伸出手去掏小鸟时,我的心情是无比复杂的。好歹小瘦子被我照着也有个大半年了,可惜,我居然不知道这么关键的事情。
真是憋屈。
小瘦子被大高个掏了小鸟,咧着嘴巴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妈妈。
你说他傻不傻?他妈妈还在北二环的路上看店,哪能听到他的叫唤?小瘦子太天真了,以为他妈妈长了顺风耳。
喊妈妈,不如喊我。
别看我年纪不大,我可是典型的好孩子,我的最爱就是乐于助人,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代女侠,至于我最大的特点,可能是,好奇心比较强了吧。
这三点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一旦叠加在一起,问题就来了。
比如此刻,当我看着小瘦子被掏小鸟时,心里面那股森森的女侠精神就被激发了,拿起门前的笤帚,我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
大个子被吓走了,院子里只剩下了我和小瘦子。
你说一个小小的男子汉,他哭个什么劲,关键他哭的时候也没有我豪迈,吸溜吸溜的,看着就心烦。
没办法,谁让我罩着他呢?
两个快步走了过去,抬起袖子就给他擦鼻涕,擦着擦着,他就不哭了,看着小瘦子被我哄好了,我的心情也是好的,着心情一好,眼神就会『乱』瞟,这眼神一『乱』瞟,就瞟到了小瘦子裤衩上。
我发四,我真的是被刚才那位大哥哥诱骗的,是他说的呀,裤衩里有小鸟,哎呦喂,小鸟,小鸟,你快点出来!
轻轻地咳了一声,我笑着看着小瘦子,说:“哎呦喂,小树叉,你的裤衩里什么时候藏的小鸟,怎么都不跟老大汇报一声呢?”
小树叉的本名叫李树,因为小时候长得比较瘦,所以也叫小瘦子。
小瘦子听我这么一问,一双幽怨的眼神就直勾勾的看着我,哼哼唧唧了两声,两只眼睛泪汪汪的。
“你放心,如果真的有小鸟,你老大我也罩着你,我们偷偷地养,绝对不告诉你妈,好不好?”我想,我会忽悠人的精神,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就培养出来了。
小树叉看着我,用力的摇摇头。
我这个人吧,其实很民主的,但是民主归民主,我最烦躁的,就是民主之后,你还得让我选择暴力。
于是,我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朝小树叉的背包裤衩里扯了下去,然后,目不转睛的等待着小鸟的出现。
可惜,小鸟没出现,出现的,是另外一个玩意。
小树叉看着我两眼,又瞅了瞅他的裤裆,哇呜哇呜的哭了起来。
哎呦喂,你说他早不哭,玩不哭,偏偏在我妈进入院子的那一刻哭,我妈见小树叉是裤子是脱下来的,又看着我手持笤帚,并且仔细的盯着小树叉的裤裆看,顿时火冒三丈,抓起我手里的笤帚,就给了我一顿暴打。
自此之后,李树每次看到我,都会绕了很远。
我以为我们自此友尽,直到有一天,一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老先生出现在大院门口,我妈拉着李树妈妈一起拍照,李树这才有机会跟我们在一起。
当时李树他妈妈让李树胳膊搭在我肩膀上,我妈一百个不乐意。最后,两个人没有合影。
这一晃很多年都过来了,李树妈妈变得我压根就认不出来了,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李树的手上,居然还会有这张照片。
想当初在高三班级看到他的时候我还是一脸惊讶来着,现在看到这照片,简直是,『逼』着我胡思『乱』想啊!
我记得李树第一次欺负我的时候我就跟我哥打了电话,当时我哥还不以为意,说什么都不愿意相信我的话,让我直接怀疑了我与他亲兄妹的关系,现在想一想,李树这种人,怎么让我哥那么放心的?
我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记得李树刚到我们高三班级的时候,鲁小萍还笑我,说什么李树的眼神不对劲,一个劲的看着我,难道,是真的?
原本根本无心的几件事,忽然在某一瞬间串联在一起,越加让我『迷』糊。
卧室外,锅铲与铁锅碰撞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我的目光缓缓地移动,最后,落在了电脑桌上的收纳盒上。
这是什么?
心底升起了浓浓的好奇感,伸出手,将盒子拿到了笔记本旁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盯着收纳盒不敢轻举妄动。
我是一个有素质的孩子,最喜欢的是乐于助人,这样没经过主人同意『乱』翻别人东西的事情我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但是大学老师都这么教我,让我凡事要知道变通,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好歹李树还亲自下厨了,这么特别的日子,我也可以特殊对待一下,对不对啊?
悄悄的咽了一口口水,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就在零点零一秒触碰到收纳盒时,桌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收纳盒放回原位,直接拿了手机,瞥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我没想到月月还会打电话过来,也对啊,李树什么『性』格啊,总不能连朋友都不是吧?
拿着手机去了客厅,走到灶台前,将手机递给李树,看都没看他一眼,我就朝后门走了。
李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的迟疑,最终还是接了电话。
结果我还没有走出后门,李树的音调就涨了起来:“月月,别闹了,那里不是你去的地方,马上回去,听到没有!”
月月又回来了?
“行,你现在在那等我,我马上过去,好,我知道了……”李树看着电话,果断的说。
电话挂断,李树立即关火,甩掉身上的围裙,抬脚就朝门口走。
走了一步之后,他才转过脸来看着我,手指不自觉的上摇,说:“月月那里出了点事,我得过去一趟……”
“出了什么事?”
“这个……”李树吞吞吐吐的看着我,说:“现在说不清,我得尽快过去……”
“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李树直接制止了我,说:“那个地方,不太适合你过去……”
“行吧,你先去吧……”
我摆了摆手,看着李树直接奔出了家门,最后连影子都不见了。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锅里还没烧好的螃蟹,我的心情很不美丽。
我想让自己理解来着,可是我根本就做不到。
我想要的东西,李树他,真的能给我吗?为什么他的表现,只会让我更加失落呢?
拿着东西准备返校,回去的路上我一直也在行这个问题……原本我以为,今天的状况已经够糟糕的了,没有想到,现实,比想象中的,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