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急,主要需要实战演习。”赵良泽不动声色转移顾念之的注意力,“比如我刚才跟你说,你黄师兄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劲,你下次见到他,可以好好研究一下他的眼神,和别人的眼神比较一下。”
这东西从深里说,可以说是心理学的范畴,各种着述汗牛充栋。
但是简单来说,对很多人是无师自通的技能,从小学会看别人的眉眼高低,长大以后在社会上更能混得如鱼得水。
这种技能在西方被称为street-smart,往往是那些智商高、出身好的精英不具备的技能。
“这是什么道理!”顾念之不满了,“没有量化,没有标尺,怎么衡量啊?!”
“所以我说这些知识的挑战性更大,你敢不敢学呢?”赵良泽直起腰,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好了,我回房去了,晚餐要吃什么?咱们叫外卖?”
顾念之瞪着赵良泽看了一会儿,觉得他的话真假难辨,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晚上两人吃完晚饭,顾念之收拾完房间就去冲了澡。
出来的时候,看见手机上有霍绍恒的未接来电,急忙拨了回去。
“……霍小叔?”那边一接通,顾念之就急急忙忙解释,“我们今天刚搬进来,刚才一直收拾东西,才洗了澡,在浴室里没有听见。”
霍绍恒戴着耳机,一边在电脑上浏览着海洋卫星舆图,一边无所谓地道:“嗯,没事,就是打个电话问问,还适应吗?”
“还行,就是比波士顿热。”顾念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可能我空调开小了,去开大一点。”
“也别贪凉。”霍绍恒的目光这时被电脑上一幅异常的海洋卫星舆图给吸引了,打算说两句就挂掉电话,“在国会那边做事小心些,没事我就挂了。”
顾念之忙道:“哎!别挂!”
“还有事吗?”霍绍恒的鼠标在那份地图上不断移动,一串串数据显现出来,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顾念之立刻想起刚才赵良泽对她说的话,马上一字不落地转述给霍绍恒听:“……霍小叔,我听说你们学过如何判断对方的真正意图,如何应付对方的挑逗,如何判断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还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如何让对方相信,你没有骗她……是真的吗?我也想学……”
霍绍恒怔了怔,注意力集中到耳机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顾念之又说了一遍,并且强调:“我想学,我觉得我这方面特别欠缺。”
霍绍恒面沉如水,断然否认:“你听谁说的?我们是正规军,怎么可能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虽然这些东西确实是特别行动司成员的必修课,但霍绍恒认为顾念之不必知道,因为她不是特别行动司成员,对她说这些内容,就是泄密。
“啊?果然是小泽哥骗我。”顾念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全身都轻松了,“我听他说得那么玄乎,真的被他唬住了,还以为自己真的那么不通世务呢。他一直让我长点儿心眼儿,这不是骂我缺心眼儿吗?我有那么笨吗?”
她不由自主带出撒娇的语气。
霍绍恒唇角微勾,手指滑动鼠标,在电脑上找到联络赵良泽的程序,轻轻一敲,打开连接,一边对顾念之声音淡淡地说:“别听小泽瞎说。你心眼儿多着呢,怎么会缺心眼儿?”
顾念之:“……”
过了一会儿,她弱弱地问:“霍小叔,心眼儿多,好像也不是什么褒义词吧?”
在顾念之自己看来,她就是一个心眼不多不少正正好好聪明伶俐萌萌哒的美少女(*^▽^*)。
但好像别人不这么看←_←。
“你心眼儿不多能在我眼皮底下顺走我那么多T恤?”霍绍恒似笑非笑,脑海里出现了顾念之穿着他的黑T恤当睡衣的样子。
顾念之一时羞愧得说不出话来,喃喃半晌,还是鼓起勇气说:“……您别忘了答应再给我几件黑T恤的。”说完就慌慌张张挂了电话,一副受不了的样子仰倒在床上,抱着自己的熊猫小抱枕翻了个身,滚到床的另一边。
不知怎地,每次跟霍绍恒通完电话,她的心情就会起伏不定,有时候难过得不行,有时候又高兴得要死,有时候还会突然笑出声,真是够够了……
赵良泽这边却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万万没想到顾念之转身就把他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霍绍恒,而且还去他那里求证!
这不是缺心眼儿是什么?!
赵良泽发誓,他要再提点顾念之,他就剁手!(←_←手说,关我神马事……)
“霍少,霍少,那我是有特殊情况,不是故意要泄密……”赵良泽满头大汗的解释。
“你最好有个合理的理由,我可以给你一个‘下不为例’。”霍绍恒不紧不慢地说道,将电脑上的海洋卫星舆图放大了,顺便把数据拷下来。
赵良泽没有办法,只好把黄师兄给卖了,“是这样的,念之那个师兄啊,看念之的眼神比较过份,我就是提醒一下念之,跟那个人保持距离。她不肯听我的,我才把我们在特别行动司上过的一些课程说给她听。霍少,我只说了一点点课程题目,可没有给她说过课程内容,不信您可以马上问她。”
霍绍恒相信赵良泽没有那么大胆子,不经他允许就把特别行动司的东西告诉别人。
“嗯,这个理由马马虎虎。”霍绍恒暂时放过赵良泽,“不过我看你挺闲的,闲到可以做小姑娘的知心大姐了。我给你点活儿干。”说着,霍绍恒就把那份刚刚下载下来的海洋卫星舆图数据发给赵良泽,“这是亚丁湾的海洋图,包括洋流走向、天气变化和磁场状况,你分析一下,是不是有些熟悉?”
“谁知心大姐啊?!我是知心大哥!大哥!”赵良泽恼羞成怒地反驳,但一看霍绍恒传来的资料,脸色严肃起来:“没问题,我马上做个数据库分析。”
……
顾念之第二天跟黄师兄一起来到美国的国会山前,跟等在那里的何之初和温守忆见面。
“温助教,您回来了?”黄师兄非常热忱地跟她打招呼,“您家里人都好吧?没有多休息几天啊?”
顾念之因为有了昨晚跟赵良泽的对话,后来虽然被霍绍恒训了一顿,但赵良泽的话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她脑海里留下印象。
她仔细观察黄师兄的一言一行,发现他还真是能跟人套近乎。
这种天生的自来熟对于一个律师来说,其实真的蛮重要的,不仅能很快赢得当事人的好感和信任,而且在查找证据的时候,也有更多机会撬开证人的口,得到更多的证据。
这可得学……
顾念之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笑眯眯地看着黄师兄和别人说话,一双美目就没有离开过他。
黄师兄只觉得今天的小师妹特别好学,总是在旁边崇拜地看着他,不由跟着飘飘然。
何之初皱了皱眉头,不明白黄师兄有什么好看的……
他冷着脸,转身走上国会山的台阶,“小黄跟着温助教去国会海洋通行自由委员会实习,我带念之去国会的拨款委员会实习。”
黄师兄的研究方向是海洋法和大气公约,去国会的海洋通行自由小组也算是对口。
但顾念之去国会的拨款委员会就一点方向都没有。
那边需要财务方面的知识更多,跟法律的关系离得比较远。
不过顾念之还没有确定自己的主攻方向,因此她对去哪儿都是无所谓的态度。
温守忆见何之初走远了,便催促顾念之:“小顾,何教授已经上去了,你还不去?”又提点她:“你这个位置是何教授好不容易托人说情弄到的。虽然只是记记账,没有实权,但好歹也能从中观察一下美国国会的运作,你得仔细点儿,别给何教授丢脸。”
国会的这个拨款委员会,确实没有实权,并不是真正管拨款的。
它是在国会投票同意拨款之后,专门负责记账的机构,简单来说,就是一些记账员,连会计都称不上。
确实是非常无关紧要的部门。
而且在一切电子化之后,他们连记账都不用人工记了,每天就在电脑上摁几个通过、同意、上传的按钮就可以了。
所以顾念之这种背景审查有问题,但是有过硬的后台关系的人,通常都被塞到这种闲得种蘑菇的部门。
可想而知,这半年等待顾念之的,就是每天给人买咖啡和买午饭,另外做做复印员的跑腿小妹的日子。
黄师兄也恶补过有关国会各个委员会的知识,对这个拨款委员会自然知道内情,有些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就跟着温守忆去国会海洋通行自由委员会报道去了。
顾念之发现自己对温守忆真是有了偏见,不管她说什么,是好是坏,她就都觉得温守忆对她有着莫须有的敌意,也是不能好了。
不过她并不生气,朝着温守忆的背影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呵呵笑了两声,才转头走上台阶。
何之初双手插在西装裤的裤兜里,站在台阶最高处等着她。
他穿着浅色三件套薄羊毛西装,打着淡蓝色领带,里面一件贝壳色免熨衬衫特别挺括。
在那群进进出出国会山大厦,脑满肠肥的美国议员当中,何之初长身玉立,如同一股清流,见之忘俗。
顾念之一看见何之初这身打扮,刚才因为温守忆而起的不悦立刻烟消云散。
“何教授今天真是玉树临风。”顾念之笑嘻嘻地夸赞他,和他一起进了国会山大厦拨款委员会的方向。
何之初冷淡的表情略有回温,虽然声音依然很清冽:“还住得惯吗?那边是酒店式公寓,每天都有人打扫的。”
顾念之点点头,笑容满面地说:“谢谢何教授,住的地方很好,家具齐全,服务态度也很好。”
“一个月租金接近八千美金,不好也说不过去。”何之初带着她走到拨款委员会门口,伸手整了整顾念之粉紫色小套装领口的小蝴蝶结,“进去吧。大家都以为这里是国会最无足轻重的地方,但是我认为,只有没脑子的人才这么想。”
“啊?真的?”顾念之有兴趣了,她就最喜欢这种挑战,从最普通的事务中找到最不普通的线索。
“嗯,看你的聪明程度了。如果你够聪明,你就会发现,这里,才是真正主管整个国会大厦的地方。”何之初意味深长说道,“如果你能发现其中的端倪,我给你一个盛大的十八岁生日礼。”
顾念之高高伸出手掌,双眸乌亮得如同最好的墨晶,“一言为定!”
何之初凝视着她,从她跳跃的眼波里看见自己的倒影,高大轩然,脸色却冷峻异常。
他微微笑了笑,将一个铭牌挂在她脖子上,伸手摸摸她的头,转身离去。
顾念之一个人踏入拨款委员会的大门,对着门口笑眯眯的白人老太太说道:“我是顾念之,实习生。”她指了指自己的铭牌。
这个铭牌上有她的照片,她的姓名和电话号码,还有她工作的地方,以及条形码。
靠着这个铭牌,她可以在国会山大厦来去自如。
白人老太太一见顾念之这样的东方美少女就觉得高兴,伸出双臂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顾,你终于来了。我是Mary,来,我带你去你的办公室。”
顾念之惊讶:“我有自己的办公室?!”
她还以为自己要坐大堂……
“当然。我们这里空置的办公室很多,因为大家都不愿意来……”Mary朝她眨了眨眼。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
接下来的几天,顾念之和赵良泽都忙得不可开交。
两人虽然住在同一个套房,但几乎没怎么见过面。
顾念之的早中餐都在国会山大厦里解决,晚餐一般都是何之初或者温守忆带她和黄师兄一起去吃饭。
赵良泽的一天三餐是怎么解决的,顾念之一星期之后才明白。
“你天天吃披萨?!”顾念之惊讶地看着赵良泽房里堆得高高的披萨盒子,一边用手掩在鼻端:“我看你已经满身洋葱和起司味了!”
她很讨厌洋葱,但披萨里面经常有洋葱。
赵良泽这几天几乎不眠不休地运算霍绍恒给他发来的数据,今天终于算得差不多了。
扭头见顾念之进来了,赵良泽朝她招招手,“小神童,过来看看这组数据,你有什么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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