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都是人精,哪听不出这话里的讽刺?
原本就心存疑虑的人不由得悄悄往上看,事到如今,南宫奕反倒是冷静下来了,他背着手看着兰霜和兰容,沉声问:“你们想做什么,不妨直说。”
兰容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笔挺,像一把出鞘的利刃,锐气毕露。
“我想做什么?我只想要个公道,我兰容,幼年参军,立下无数战功,家父一生为守卫大梁鞠躬尽瘁,从未有半点异心,这些年约束族人下属,从未做过违法乱纪,以下犯上之事,甚至为了安定君心,把最疼爱的女儿都送入了宫中。”
他顿了下,声音有些哽咽,却更让人动容。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如今是彻彻底底的伤透了心。
“若非陛下一道圣旨,舍妹该在家中无忧无虑的生活,而不是在后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被磋磨,一次次性命垂危。可陛下你是怎么对我们的?我们怎么就让你如此忌惮,忌惮到哪怕我们并无反心,你也要派人先下手为强?!”
最后一句质问掷地有声,响在众人心头无异于惊雷炸响,震得众人面面相觑,皆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兰将军,你此言何意?你说是陛下——”
后面的话那人不敢说出口,实在是太荒谬太让人无法接受了。
兰容说到最后已经红了眼,却没落下一滴泪。
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搭在了兰容的肩膀上,兰容侧头是一看是兰霜,却再也撑不住了,眼泪瞬间决堤而出,他现在看到兰霜就觉得愧疚得厉害。
兰霜替他擦了擦眼泪,笑着说:“没关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哥哥。”
兰容身子颤抖,咬紧了牙关。
兰霜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迎着形形色色的眼神,她淡定自若,仿佛兰容方才说的不是她一样。
“你们都不敢说,那我来说。”
她抬起头看着站在御台上的南宫奕,无视他复杂警告的眼神,朗声道:“就是你们的好陛下——南宫奕,暗中派了细作潜伏在我哥哥身边,若是他败了,便找机会煽动军心,架空他的权力,再处死他,若是他赢了,就在回来的路上找机会动手,为了以防万一,那细作用的暗器上都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她定定地看着南宫奕,看着那张脸上神色变幻,痛快非常。
“只要刺中,我哥哥必死无疑,届时陛下安抚几句,就把这事揭过,众人只会以为是游牧联盟的人做的,到时候只会更恨他们,或者再弄个替罪羊,随便把细作安排成某位重臣的人,到时候查出来,以为兰家讨公道为由,顺势铲除重臣,如此一来,一箭几雕了?”
兰霜看向群臣。
有人信,面色惊慌,有人不信,指着她的鼻子怒斥,“一派胡言!你一个后宫女流,怎敢站在这儿污蔑陛下?该治你九族之罪!”
“治我九族之罪,你以为陛下没想过吗?”
兰霜轻笑,“陛下,你怎么不说话?”
南宫奕看向众人,背后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贵妃这出戏编的实在精彩,可污蔑也要讲究证据,你空口白牙就说是朕安排细作,证据在哪儿?”
“就等陛下问呢。”兰霜莞尔一笑,转身拍了拍手,“带上来——”
南宫奕心里一紧,难道真的被他们抓到了?
他派去的可是死士,怎么会……
一袭白衣忽然出现在殿门口,他一进来仿佛殿内的烛火都暗了。
“国师?”南宫奕诧异,怎么会是他?
他什么时候和兰霜勾搭到一起去了?
江露生不紧不慢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白袍人,押着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人走了进来。
“跪下。”
白袍人在男人腿弯踹了一脚,男人吃痛立刻跪了下来,另一人抓住他的头发,逼迫他抬起头面向众人。
那张脸南宫奕再熟悉不过,确实是他的死士!
“陛下,这个人你不会不认识了吧?他是皇室暗卫的一个小队长,专门替你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这一次,他接到的命令就是对兰容下手,绝不能让他活着回京都。”
不等其他人发问,江露生又道:“若是有谁不信,让陛下把皇室暗卫叫出来一问便知。”
这确实是不能作假,太好拆穿了,原本还摇摆不定的人这回看南宫奕的眼神都变了。
南宫奕沉默半晌,忽然笑了:“皇室暗卫又如何,怎知不是背叛了朕,联合他人共同演这一出戏?不然兰容事先并不知情,又是怎么逃过一劫的?难不成皇室暗卫水平就仅此而已?”
“是啊,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吧?皇室暗卫背主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觉得就是他们演的一出戏,想逼宫?”
兰霜听着这些人的议论,嘴角噙笑,不愧是工于心计的南宫奕,三言两语又把锅推出去了。
她缓缓鼓起了掌,“好,陛下说的真好。”
“我是没法证明他到底被人收买没有,反正你只要抵死不认,就没法定你的罪。”
“但你忘了一件事。”
兰霜顶着南宫奕的视线,笑靥如花,“你给我和后宫妃嫔下药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被太医背叛呢?”
南宫奕脸色一变,“兰贵妃,朕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不是让你仗着朕的宠爱为所欲为的,来人——把他们给朕拿下,关入天牢,朕要亲自审问!”
然而除了殿内守着的侍卫冲了出来,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眼皮子倏地一跳,南宫奕又大喊一声:“来人!”
依然无人回应。
南宫奕终于慌了。
江露生看他一眼,淡声道:“来人——”
这次外面呼啦啦涌进来一群白袍人,个个手中拿着短刀。
这是国师府的私兵,只有国师能调动,其余人的命令一概不听,包括皇帝,这是先帝给国师的权力。
“国师,你要造反吗?”南宫奕怒斥。
江露生走到兰霜身边站定,和兰容一左一右把她护在中间,压根没理会他的意思。
兰霜莞尔:“陛下慌什么?咱们把话说开了再处罚也不迟。”
“皇后娘娘,该你上场了。”
她侧身让开位置,未施粉黛,素衣木钗的皇后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