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誓我真的在那个人类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两个狼人一边小声嘀咕一边往小木屋的方向走,“看见他,我的心脏就会不自觉加快......”
另一个狼人大惊失色:“你爱上他了?一个人类男人?”
“放你娘的屁!”狼人爆了个粗口,“老子的意思是,上一次老子看到狼人之心,也是一样的感觉。心与心之间的呼唤,懂不懂?”
“是不是,问问就知道了,”狼人推开屋门,两枚绿莹莹的眼睛在黑暗中扫视一圈,“咦,人呢?”
“砰!砰!”
两道小山似的身影轰然砸在地上,西德尔从门口闪出来,脸色冷峻地摸了摸滚烫的枪口。
篝火旁,克里斯汀的耳尖不安地动了动:怎么感觉好像听到了枪声......
然而噼啪的火星和彤彤烈火令他下意识分神,那点似有似无的硝烟味也很快湮没在烤肉的碳香中了。
篝火晚宴中,由族长或亲属为成年狼人佩戴项圈,朱珠见状问:“当初你的项圈是谁给你带上的?”
“我自己。”
现场太过嘈杂,只有附耳相贴才能听得清楚,少女软软的嗓音钻进耳朵里,又痒又麻,克里斯汀不自在地抖了抖耳朵,也学着朱珠的样子靠近她:
“父母去世之后,族人也嘲笑我的人族血脉,所以我压根没参加成人礼。
......成年那天,我猎到了第一头棕熊,剥了他的皮做窝,用他的熊筋做成了项圈。”
在戴上它的时候,他从未期待过会有人摘下,也从未想象过那个人的模样。
苍翠的眼眸好似一片常青密林,里面凝缩着两枚燃烧的火把,这么亮,倒映着那个小小的影子,爱意如野火疯长,几乎要燎光他心间的枯草。
——原来是这种模样。
金色的如同麦浪一般的卷发、巴掌大的小脸上嵌着比宝石更美丽的眼眸。
她是那么柔弱娇小,像是一头瑟瑟发抖的幼鹿,无论是那白皙的皮肤、亦或那纤细的四肢,都这么的惹人怜爱。
她与他一样,体内都流着驳杂的血液。
一半人类,一半吸血鬼。一半人,一半兽——他们都是另类。
她是这个世界上,他所苦苦渴求的残缺:半个灵魂、半颗心、半份余生。
一个略微冰冷的东西贴上了他的脖颈,克里斯汀浑身一颤。
轻柔的、带着羽毛的触感搔过皮肤,朱珠眼睛里含着笑:“这是用我的羽毛制作的项圈,你愿意戴上它吗?”
一股前所未有的饱胀溢满心尖,眼眶酸涩疼痛,似乎随时都能漫出水来。
克里斯汀嗓音沙哑,鼻尖有些红:“你不是......已经给老子戴上了吗。”
“是呀,”她鲜红的嘴唇缓缓张合,探出两枚尖尖的獠牙,弯起的笑眼里满是志在必得,“你被残忍的人类捕获了,小狼崽。”
牙尖没入饱满而富有弹性的肌肉中,像是咬了一口牛肉丸,略带腥味的炽热狼血涌入口腔,她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喟叹。
从未有过的快感席卷全身,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欢欣鼓舞,汩汩血流顺着血管横冲直撞,麦色的肌肤上浮现出一条条细细的青筋。
“小猪......”克里斯汀低沉而急促地叫了一声,明明雄壮得如同一座小山,却被少女轻而易举地压在身下,尽情地攫取血液。
对于狼族而言最致命的颈侧被一双冰冷的薄唇含着,仿佛死亡给予的致命一吻。
极度的恐惧与快感使得肾上腺素飙升,恍惚间,眼前炸开了一朵朵绚烂的火花。
......不,那不是火花,那是——枪声!
克里斯汀的竖瞳紧缩,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了。
下一发枪响的瞬间,他腰腹紧缩,有力地从地上弹起,双臂锁住朱珠护在心口,整个人扭了180°,用后背迎了上去!
“噗呲——”
紧急时刻,他全身狼化,坚硬而丰厚的皮毛盖住了身体,高密度的肌肉将弹壳卡在后心处,只差一点就要穿透胸膛!
少女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唇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妖冶无比的脸上一派懵懂与纯真,令人想要呵护这只不谙世事的幼鹿。
克里斯汀吐息灼热,因为疼痛而紧缩的身体舒展开来,大手在她冰冷华美的发尾抚了抚,安慰道:“没事了,老子——”
“砰!砰砰!!”
接连三发子弹,无比狠辣地击碎了他的心脏,他“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目光渐渐变得茫然。
老子......
他低下头,手掌反复抚摸按压着心口处,一松开,满手的黏腻。
身体轻得像是一只蝴蝶,刹那间天旋地转,他仰面轰然倒了下去,挤碎的草汁与血液混合在一起,将土壤浸染成红褐色。
......怎么了?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好不甘心,他明明还没有......还没有听到她的答复......
那双翡翠色的双眼黯淡下来,如同老旧的玻璃片,依旧执拗地望着她的方向。
朱珠低下头,手指整理了一下他颈上的羽毛项圈,随后抚过那浓烈的眉峰、高挺的鼻骨,最后盖在那双永远充满野心、生机勃勃的眼上。
敢算计她、利用她的人,她不会让他活下来。
所以,克里斯汀,就请你安心地去死吧。
——如同小说中一样,被我“深爱着”而死去。
而你的死,会成为我结束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把火。
她说:“我愿意。”
克里斯汀浑身一轻,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身体内腾升出来,带走他的意识、抹平他的遗憾,原野上隐约响起乌鸦的啼叫,仿佛草原母亲在告慰她死去的孩子。
他的眼眸被遮住了,也因此,没能看见那双冰冷而玩味,高高在上的,爱人的眼睛。
【欺诈师:99%】
克里斯汀的尸身渐渐冷却,朱珠又等了一会,西德尔已经被周围的狼人们所制服了,那柄银手枪被踢得远远的,反射着寒芒。
鲜红的裙摆划过草面,她蹲下身,五指在他的发顶上摩挲了几下,似乎还沉浸在克里斯汀的死中,语气伤感而疑惑:“西德尔,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本一尘不染的白衬衫被草汁和土壤染得脏污,露水打湿了他的发梢,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满是嘲讽与快意。
“我原本瞄准的人,是您,伯爵大人。”
他昂起的雪白颈项令朱珠想到了鹤,一样的高傲清冷,哪怕现在的身份是血仆,依旧无法折损他半分。
朱珠松开手,抬脚重重踩在他的后脑勺上,将那张美丽而高贵的脸踩进泥泞中,碾了碾。
“为什么不能放下你的自尊呢,西德尔?”她像是在自言自语,语气遗憾,
“如果你能像曾经的‘我’卑躬屈膝地爱着你一样爱着我就好了。”
“——这样,说不定我就不会想要杀掉你了。”